常見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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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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ܤ × $ % @ & # 〄 * φ ω 〃 • † ೀ ४ Ó Ô Ò Õ
ƒ Ξ ‡ ∞ ㆙ :: Φ δ ゑ ミ 彡 〥 ヾ 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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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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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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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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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⑫ ⑬ ⑭ ⑮ ⑯ ⑰ ⑱ ⑲ 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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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號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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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線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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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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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塊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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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字母
Α Β Γ Δ Ε Ζ Η Θ Ι Κ Λ Μ
Ν Ξ Ο Π Ρ Σ Τ Υ Φ Χ Ψ Ω
α β γ δ ε ζ η θ ι κ λ μ
ν ξ ο π ρ σ τ υ φ χ ψ ω
羅馬符號
Ⅰ Ⅱ Ⅲ Ⅳ Ⅴ Ⅵ Ⅶ Ⅷ
Ⅸ Ⅹ 〢 〣 卄 卅 〥 〦 〧
英文符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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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符號
ア ナ ス イ シ リ ー ズ か ら ス ド ム を プ レ ゼ ン ト り や か な ベ
ガ モ ッ ト オ レ ン ジ ビ タ ー か ら ト ロ ピ カ ル な フ リ ー ジ ア
シ ャ ク ヤ ク な ど と フ ル ツ が ミ ド ル っ ぱ く ラ ス ト バ ニ ラ
ン ダ ル ウ ッ の ブ レ ン ド は と っ て も お い し そ う な り ん か
ジ カ シ ョ ン ル や サ 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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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未分類文章 (29)
- Aug 09 Thu 2007 21:37
特殊符號
- Nov 02 Thu 2006 06:28
算算自己的命格
有興趣的人就算一下唄!!
http://www.superfate.com.tw/22_free_8word/
以下是我算的結果...
有些地方寫的還蠻準的...
參考看看囉...
八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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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 02 Sun 2006 18:28
呆子朋友

有一種朋友,叫做損友。
是常在你心愛人面前挖苦你、虧你、吐槽你,
是常常扯你後腿,
但他卻是個從不真正傷害過你的人!
有一種朋友,叫做開心果。
是吊兒啷當時多,正經八百時少,
是常常惹的你火冒三丈,逗的周圍的人捧肚大笑,
但他卻是個從不做出令你無法原諒他的人!
又有一種朋友,叫做真心朋友。
他或許不常陪你歡笑,但他卻是個能與你相擁而泣的人;
你或許常常忽略他、不常找他,但他卻是個願花時間陪伴你的人;
他或許不是詼諧逗趣,但他卻是個曾叫你感動莫名的人;
他或許不善與你哈拉,但他卻是個聽你說話的人!
真心朋友,他是個呆子。
他不會讓你露宿街頭,他會為了你的棲身之處而到處奔波;
他把你的事當作他的事;他不會讓你感到無助;他不會丟你獨自一人孤單!
雖然真心朋友可能是個呆子,但卻是你無法捨棄、一個你喜歡的呆子!!!
請你好好想一想,你生命中是否已有一個這樣的的呆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呆子朋友,你的身邊有幾個呢?
這篇文章寫的超棒的!
人的一生那麼短暫,若能結交到這樣的朋友,
That's enough!!
當然....在結交來自四面八方各種不同的呆子朋友時,
別忘了也要讓自己當其它人的呆子朋友哦!!
My dear friends...
感謝有泥綿的陪伴,讓我不覺得孤單!!^^
- Jul 02 Sun 2006 18:27
我的好朋友Ⅰ

朋友就是,無形中陪你走過風風雨雨,永遠支持你的力量
朋友就是,一種無法言諭的美好感覺
朋友就是,在別人面前永遠護著你的那個人
朋友就是,即使是一個小感動、一點小事,都想一起分享
朋友就是,當你抱頭痛哭的時候,陪著你煩惱的那個人
朋友就是,當你面對人生挫折時,一直緊握你的那雙手
朋友就是,喜歡你也了解你的那個人
Picture:呣呣、小螞蟻、Nana
今天來寫寫我身邊的朋友唄..
和呣呣、小螞蟻是因為baseball認識的
當時咱們都參加大豐棒球人親善會,常在呣呣的留言版互相打招呼
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工作的飯店餐廳
三個女生一見面便有聊不完的話..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後來小螞蟻去彰化讀書,三個人能聚在一起的機會便減少了
只有在小螞蟻回屏東時,才能把她綁架來見個面或吃個飯
很不可思議的,咱們三個人能聚在一起的機會很不一定
可是總能在彼此失意的時候聚在一起,互相加油打氣
人的一生中..能有幾個知心朋友呢?
好好的珍惜自己身邊的朋友哦!! ^__^
- Sep 14 Wed 2005 20:42
控制情緒才是人生所追求的修養
以下是13 個改善EQ的小秘方,小則保持心情愉悅,大則可以改運,慎至可以影響國運喔!
別急!慢慢來
當您面對失敗或頹勢時,千萬別慌了手腳而大發雷霆,試著將注意力放在「就算功敗垂成,至少妳學到了」諸如此類的積極想法上,它會很神奇地舒緩緊繃情緒,做出正確的判斷和反應。
承認自己錯了,別人對了
認真傾聽別人的觀點和意見,並且勇敢地面對錯誤,絕對是EQ指數向上跳躍一大步的指標。
別被輕易收買
隨時都在面對誘惑的人生,得學會明察秋毫因為小惠的背後可能要付出極大代價,比較安全的應變是,說些「謝謝你的提議,我會仔細思考。」「這個條件很誘人,值得考慮。」等等好聽話,然後改變話題,讓對方知道您真的需要時間好好思考,此舉將使您重掌控制權,不致於做下以後會讓您後悔莫及的決定。
慎選朋友
雖然人生中有許多事由不得您,也許您很難量身訂作一個默契十足的好老闆,但是對於該和什麼樣的朋友往來,您有絕對的主導權,睜大眼睛,選擇真正對您知無不言、可以患難與共的朋友吧!在您情緒失控時,他們會先幫您踩剎車。
學習更明快而果斷
試著用最精煉簡潔的詞句表達您的意見想法,千萬別拉拉雜雜閒扯淡那不僅可能把對方搞瘋,也會惹得自己心煩意亂。
就事論事
女人常犯的毛病是常常人事不分,一面對批評就直覺以為別人和您過不去,不是想當然爾反應過度,就是暗自啜泣療傷,甚至因此而喪失自信,在這一點上,男人比較能理性就事論事的態度,值得學習。
溝通,再溝通
別做個遇事就逃的縮頭烏龜,坦誠面對困境,不厭其煩地溝通,雨過天晴時,您一定會有所學習和成長。
被拒時切忌惱羞成怒
當您的提議被否決時,先耐住性子聽聽對方的解釋,千萬別動不動就板起臉回敬一句:「那沒什麼好說的了。」要知道當您表現得像隻劍拔弩張的刺蝟時,別人也會毫不留情地以牙還牙。
少自作聰明妄下結論
譬如當一個您甚有好感的異性婉拒您的邀約時,別一口咬定一定是因為您太胖或臉上的雀斑讓他卻步,天知道除了他真的有事外,還有上百個非常合理而正當的理由,試著別太小題大作。
學著判斷輕重緩急
生活中要處理的事實在多如牛毛,有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妨看開些;將心力放在急迫而深具影響力的任務上,要知道通常瑣事最是折煞人,如果不學著捨輕就重,保證心情恐怕永遠像是滾滾沸沸的活火山,等著隨時爆發。
萬全準備
比如執行一項大計畫前,一定要有充分的準備,而在距離開始倒數計時的關鍵時分,將全副心神放在活動重點上,如果覺得緊張,試著想像活動就十分圓滿地結束,它會讓您稍微鎮定,且較能專注在流程細節上,成功完成任務的機率亦相對提高。
直言您的需求
如果您期待人們都具備有讀心術,可以準確無誤地得知您的需求,那麼恐怕您得一直生活在失望之中了。
別心浮氣躁
如果您內心有所抱怨,找個朋友吐吐苦水,然後忘了它,記得高EQ的人是不會怨懟埋藏在心裡。
- May 06 Fri 2005 22:36
他的眼鏡
轉貼自藤井樹‧從開始到現在
我喜歡籃球,但我不會打,我只喜歡看。
當然偶爾會去丟一丟,但是命中率奇低.......
可我還是很喜歡籃球!
我家住在高雄縣鳥松鄉,就在鼎鼎大名的澄清湖附近,一座小小的山緣上,名叫「龍揚山莊」。
山莊裡大部份都是別墅,也有大樓式的公寓。
說它是別墅我想並不過份,因為這裡的房子真的都長得不錯。
只可惜我並不是住在別墅裡,我住在大樓式的公寓裡。
我家住在三樓,從我房間的窗口往下看,就是山莊裡的籃球場。
每天都會有一些小弟弟在那打籃球,有時候會有大人陪伴。
我說過,我喜歡籃球,喜歡看.......
所以我都會坐在窗邊看著那些小朋友打球,雖然他們都沒有球技可言,但說真的他們打得很可愛。
我是個大學生,每天下課後回到家,我就會拿著點心,坐在窗戶邊看著那些小朋友打球。
每逢星期六、日,我也會下去跟他們一起打,這樣久了,小朋友們也都知道我是誰了。
但他們不知道我姓什麼,所以他們都叫我小姐姐。
為什麼不叫我大姐姐?因為我很瘦小,我不到160公分,體重也才42公斤。
那些小朋友裡最高的傑傑都快跟我一樣高了.....而且他才國小,
說到這個就很氣......
但我真的很喜歡他們,喜歡他們在打球時快樂的神情,喜歡他們專注時的那一股拼勁,也喜歡他們因為小事而爭執的模樣。
而且更讓我高興的是讓他們這麼快樂的東西是我最愛的籃球。
有時候他們會邀我當他們的裁判,但我都拒絕了,他們會一直一直的逼問我為什麼,我也都只笑著搖搖頭。
因為我不太懂得規則,而且我只喜歡看.......
星期六,一個很晴朗的天氣。
下午的風不大不小,山莊裡的空氣很不錯,夏天有這麼怡人的天氣與溫度很難得。
而且小朋友們都在球場上對著窗戶向我招手,所以我決定到籃球場上丟一丟球.....
而他卻比我早到一步......不!應該說是他們!
五個大男生就走在我前面大剌剌的進球場,每個都至少比我高一個頭.....
我從來沒看過他們,要使用山莊的休閒設施必須是山莊裡的住戶,管理員是會檢查住戶證的。
那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難道他們是新搬來的?
他們一進球場就開始吆喝,把小朋友都嚇開了,好過份!
但我一個弱女子怎麼跟他們拗........
只見小朋友都跑到我身邊來,每雙眼睛都用懇求且令人憐惜的眼神看著我,我能怎麼辦?
我只好帶著他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帶著他們一起看.......
「小朋友,要不要一起玩?」
這時那些大漢之中有一個走到我們面前,拿著一顆籃球,對著我身邊的小朋友說著.....
「我們到另一邊打好不好?」他手指著另一個籃框說著......
「好!」
傑傑第一個奮勇舉手,而且好像很迫不及待的就往另一個籃框的方向跑。
其他的小朋友也都跟著他去,只剩下我一個人留在椅子上.......
他看了看我,跟我比了個「一起來玩」的手勢,我直搖頭擺手的笑著回他。
他聳聳肩,就運著球加入了小朋友的「混戰」中......
他大概174-176之間高吧!瘦瘦的,戴付眼鏡,眼鏡是金框橢圓形的。
看起來很斯文秀氣的一個男孩子。
為什麼我說他秀氣?因為在我的感覺裡,秀氣=平易近人。
只要能在很短很短的時間裡跟天真無邪的小朋友打成一片的,就很秀氣。
因為我也是一樣的.......
我想他很有一套吧!他真的跟小朋友玩得很開心。
而且他很細心,很有耐心的教他們打籃球。
從他的眼神中,我找到「可愛的男人」的感覺.....
「喂!阿勳!來鬥牛啦!跟那些小孩子玩哪有什麼意思?」
「你別在那邊欺負小孩啦!過來鬥牛啦!」
他的同伴揮手叫他。
「你們四個打二二剛好ㄚ!我在這裡打就好!」他笑著回他們。
我注意到他的笑,很好看,他笑的時候很好看.....
原來他叫阿勳,他叫阿勳。
阿勳、阿勳..........
我在心裡輕輕的默念著,而我的身體裡,好像有東西慢慢的滋長著.........
他的籃球打得很好,從他的運球、上籃、投籃等等這些動作,都讓人覺得他可能是某學校校隊的隊員。
而且當他很有耐心得慢慢教傑傑他們打球的時候,都讓我覺得他很.....很......
很帥!
如果認真的女人真的最美麗,那麼認真的男人就真的最帥。
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住這裡?如果是的話那是哪一間?或者是哪一樓?
更想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學校、他什麼時候會再來打球?
但或許是女孩子的矜持作祟吧!
我只敢呆呆的坐在這裡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注意著他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
還有他每一個笑臉......
「嗨!妳好!要不要一起打?」
突然間有一個龐大的身軀擋在我前面,而且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兩下,是另一個男孩子。
很壯,而且很....很......很醜.......
我被他這麼一嚇,突然間不知作何反應.....
「妳住這裡對吧!我也住這裡!前天剛搬來!就住在190號!妳呢?」
他居然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而且拼命的介紹他自己......
「妳是學生嗎?念哪ㄚ?我們是I大學的!妳呢?」
我只是對他笑一笑,並且慢慢移開自己與他的距離,我才不想理他咧!
一看他就覺得他不太正經的樣子.......所以我把視線移到阿勳身上.......
「妳該不會當媽媽了吧?!哪一個是妳的孩子ㄚ?看妳一直盯著那群小毛頭看....」
「哈哈哈哈哈~~~~坦克,你別在那邊開人家女孩子的玩笑啦!你看你把人家嚇得.....哈哈哈~~~」
另外三個在場上打球的男孩子笑得東倒西歪。
奇怪?這有什麼好笑的?一看就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原來這多話的傢伙叫做坦克,這也難怪,誰叫他長得那麼壯?
真的活像一部開在籃球場上的坦克車.......
「喂!妳怎麼都不說話ㄚ?」
我冷眼瞪了他們一下,連理都懶得理......
「妳該不會在看ㄚ勳吧?!」
「喔~~~~阿勳!你豔福不淺喔!」
「唷呼~~~上上上!!ㄚ勳!上!」
OH!我的媽呀!怎麼他們這麼討人厭啊?
阿勳被他們這麼一叫,把眼光移到我身上。
OH!天啊.....我真希望趕快挖個洞躲起來.......
「喂!你們幾個別在那邊鬧人家啦!」阿勳停下動作對他們說著。
「豬哥性改一下好不好?」邊說邊對我做出道歉的手勢......
我站起來轉身就走出球場。
好好的一個下午就被那幾個討厭的傢伙給破壞了,氣死了!真的氣死了!
回到家我又坐到窗邊看他們打球......
嗯.....應該說看阿勳打球,他一樣跟傑傑他們玩著,那幾個小朋友看的出來都很喜歡他。
而我,好像也喜歡他......
只是好像........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阿勳他們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我好想下去跟他說再見。
但是......我突然間覺得,隔著玻璃窗看著他,比起在球場邊看著他,還要安心的多,並不是害怕那幾個討厭的傢伙說的那些討厭的話。
而是,這樣至少能讓我安心的看,而不怕被人發現......
原來,我除了喜歡看籃球之外,還喜歡看他,更喜歡看他打籃球........
看著他走出球場,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因為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星期天,我還是一樣坐在窗邊看著籃球場。
場上沒有人,只有幾片被夏風吹落的葉子....
很不可思議的是,我在想他。
我在想著阿勳,想著他昨天在球場上的任何一舉一動,還有他的笑臉......
但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很笨,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我現在在作什麼?腦子裡在想著什麼?
我敲了敲自己的頭,想讓自己回到現實裡。
可是我越敲,他的臉就越清楚.....
原來,真的有一見鐘情這一回事......
就這樣過了幾天,阿勳沒有再到球場來打球,我也沒有再見到他。
可是我見到了另一個人.....
「嗨!可愛的小姐!又見面了!」
星期五,下課後,在山莊裡的路上,我遇到一個人....
「Hey!妳別那麼酷嘛!」
他是坦克......討厭的坦克.....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應該說是半看半瞪著他......
「小姐!妳終於肯停下來跟我說說話了!」
我停下來可不是要跟你說話的,我只是還把你當個人看,給你一點尊重而已.....
「我幾乎天天都看到妳,但是我叫妳,妳都沒聽到!」
天天看到我?
「妳騎著一台小Going,每天大概都在這時候回到家對吧!?」
我下巴差點沒掉下來....為什麼他知道這些?
「我常騎在妳後面,可是怎麼追都追不到妳!妳很會飆車喔!」
騎在我後面追我??
「而且我知道妳住哪裡喔!妳住在球場旁邊那一棟對吧!」
我白了他一眼轉頭就跑,他越說越恐怖,搞不好他連我的房間在那個方向都知道.....
「喂!妳別跑那麼快啦!」
他一下子跑到我面前擋住我。
「妳別害怕!我沒有惡意!只是明天下午我們要到球場去打球,想約妳一起去而已!」
我趕緊後退兩步,怯懦懦的看著他.....
「明天下午4點!妳一定要來唷!」
我沒答應,轉頭就回家了.....
既然他們要到球場去打球,那阿勳會來嗎?
會來吧!?阿勳會來吧!....
回到家,坐在窗邊看著球場,傑傑他們又在球場上玩了。
看著他們,我好像又看到阿勳跟他們一起玩球的模樣。
思緒像是被某種東西抽離了一樣.....
我好期待,期待明天下午四點的來臨......
星期六,莫名其妙得起了個大早,什麼事都不想作。
東晃晃西晃晃的,心裡像是有支羽毛在搔著我一樣,癢癢的,不時還會快個兩拍.....
但這樣的好心情,中午就因為某個人而煙消雲散.....
「嗨!酷酷的小姐!要出去ㄚ?買便當嗎?」
在游泳池旁邊,我又遇到他,那輛看起來油膩膩的坦克.......
他在游泳,只穿著一條泳褲的他,看起來更油.....
我笑了笑跟他點點頭,打算趕快離開他的視線...
不!是打算讓他趕快離開我的視線.....
「Hey!妳怎麼都這麼酷ㄚ?」
他的動作好快,一下子就從泳池裡爬起來,然後又擋在我前面。
「今天下午妳會來嗎?」
我又笑一笑跟他點點頭。
「真的ㄚ?那妳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妳看電影!」
看電影?跟你?這是打死我都不會做的事.....
我笑著搖搖頭,我想我這一笑一定很難看。
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的臉像打結了一樣.....
「為什麼不行?妳有男朋友啦?」
我搖頭。
「沒有?那好ㄚ!請妳看場電影可以吧?!」
我又搖頭,而且我很用力搖頭。
為了不讓他繼續囉嗦下去,我用最快的腳步離開泳池邊.....
他的死性不改,又擋在我前面。
「如果妳是今晚沒空那沒關係!明天!明天星期天!有空嗎?」
我沒有再搭理他,除了他這咄咄逼人的問話方法之外,就是他那看起來很油很壯的龐大身軀,蠻噁心的......
被他這麼一鬧,午餐也吃不下了。
回到家就躺到床上,想到坦克的樣子,我趕緊閉上眼睛睡覺。
因為如果我再醒著,今晚一定會作惡夢的!
好不容易下午四點到了,我聽到一陣摩托車的聲音。
到陽台上往下看,看到好幾台摩托車,也看到了阿勳,他騎著一台藍色小Jog。
我看到阿勳了!
我看到他了,看到了我想了一個禮拜的他了....
我趕緊下樓去,雖然我很害怕坦克,但答應了別人的事,我不想爽約。
更何況只是來看看,用看的我最會了。
「嗨!酷酷的小姐!妳終於來啦!我們還以為妳不來咧!」
那輛坦克一看到我就走過來了,我的惡夢又要開始了.....
「今天中午如果有嚇到妳的地方,我跟妳道歉!」
我坐了下來,搖搖頭。
「那妳還沒跟我說妳明天有沒有空耶!」
「坦克,你說的就是她喔!蠻可愛的啦!」
「找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好不好!人家那麼嬌小,小心你把人家.....」
「哈哈哈哈~~就是嘛!坦克想找腳踏車喔!把她碾過你都不知道ㄋㄟ!」
「哈哈哈哈~~~」
那幾個沒見過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還加比手勢,看得我氣都上來了。
我狠狠得瞪了坦克一眼.....
「妳別理他們!他們都是神經病!」
神經病?我想不只是他們!
你自己才是神經病的大頭目!
「妳明天有沒有空ㄚ?」
討厭!討厭!真的很討厭!
我有空也不會跟你出去啦!
「妳別一直瞪我ㄚ....」
不瞪你我瞪誰?
「好好好!我不問!不問!」
這輛坦克終於肯識相點開走了,我終於可以專心的看阿勳打球了.....
才剛想完,就看見阿勳正在看著我。
四目相接之際,心裡麻了一下.....
他對我笑了一笑,又開始打他的球,跟小朋友們玩在一起....
我的心裡開始不安,開始後悔,我不應該下來看的!
隔著窗戶看阿勳打球真的是最安心的方法。
雖然遠了點,但我的眼睛很好,看得很清楚。
「打全場啦!ㄚ勳!來編隊!」
全場?他們要打全場?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一睹阿勳認真打球的樣子!
他們編好隊伍後,阿勳居然向我走過來.....!
「嗯...可不可以麻煩妳幫我們記分?」
記分?這個我會!沒問題!
「可以ㄚ?那..這支粉筆給妳...麻煩妳了...」
秀氣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樣,不像那隻油油的坦克,只會問一些自討沒趣的問題....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坦克很討厭,但是他的籃球真的打得非常好。
又高又魁,動作也很不錯。
阿勳的球技也真的沒話說,或許是我對他的印象真的太好了吧!
明明他打得並沒有坦克好,但我就是覺得他打得很好!
在場邊看球記分原來是這種感覺,很有臨場感。
每個球員跟我的距離都很近,他們從我面前跑過的那一陣風向我襲來感覺像是在看正式比賽一樣的刺激。
突然,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阿勳受傷了!他的臉流血了!
我在地上看到他的眼鏡,碎了一地,鏡框也歪七扭八的!
他的同伴扶著他坐到場邊,我趕緊跑回家拿急救箱。
下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幾個大男生居然笨到拿已經溼透了的T恤替他擦血,
他們不怕髒兮兮的衣服上有細菌嗎?
我撥開他們,拿出雙氧水滴在ㄚ勳的傷口上。
那傷口約3-4公分長,在左眼下方,血還在流,看樣子很深......
「謝謝!」
這時候阿勳笑著對我說,沒有了眼鏡的他,我第一次看到。
他的眼睛.....
「ㄚ勳!你這樣不行啦!有沒有隱形眼鏡ㄚ?」
「對ㄚ!下次要打球要戴隱形眼鏡啦!我們都戴隱形眼鏡打球耶!」
「戴眼睛打球很危險!你看你,差點眼睛就不見了!」
「坦克!你還敢說!都是你拐子架那麼大,ㄚ勳可不像你那麼魁ㄚ!」
「我哪有!都是ㄚ勳自己飛過來的好不好?」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就不關心阿勳的傷勢。
把錯通通都推到阿勳身上,看了就有氣!
「喂!你們別吵了啦!我藥擦好了!把這一場打完吧!」
打完?受傷了還要打完?那我何必幫你擦藥啊?
「喔~~~ㄚ勳不錯喔!我欣賞你!」
「你確定!你沒有了眼鏡還行嗎?」
「對ㄚ!你幾度ㄚ?」
「525」
「那蠻深的耶!你不要逞強喔!」
「沒問題啦!打完吃冰去!」
「讚喔!你有種!那就把它打完吧!」
他們又你一句我一句的,看樣子是阻止不了了....
「小姐!真的很謝謝妳!」
阿勳回頭對我笑著說,沒有了眼鏡的他,我真的很擔心.....
但是擔心有用嗎?他們還是繼續打他們的,而且推擠的情況並沒有因為阿勳的受傷而稍微緩和一點.....
真不知道男生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是安全重要還是打球重要?
比賽結束了,阿勳那一隊輸了,要請吃冰。
「酷酷的小姐!我們要去吃冰!一起去好不好?」
「對ㄚ!一起來嘛!我們要謝謝妳幫我們記分ㄋㄟ!」
我笑著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因為我得回家吃飯了.....
「真的很謝謝妳幫我擦藥!」
阿勳邊摸著他的傷口邊對我說。
「那...Byebye了!」
阿勳騎上了他的藍色小Jog,騎出了山莊。
這是第一次,阿勳跟我說再見.....
那一次再見之後,有兩個禮拜,我沒有再看到阿勳,反而是天天看到坦克。
他一樣煩,一樣每天都要約我去看電影,我連理都不想理他。
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個男孩子當中只有阿勳不住在這裡。
我一直擔心著阿勳的傷,但又沒辦法看到他。
不知道他的傷好了沒?不知道他沒有了眼鏡怎麼辦?
所以我在下課後,到眼鏡行幫阿勳買了一付眼鏡,拋棄式的隱形眼鏡......
但是阿勳一直都沒有再來,我又不敢把東西拿給坦克叫他幫我轉交。
因為他有張大嘴巴,討厭的大嘴巴......
直到有一天,我在山莊裡散步的時候,看到一台藍色小Jog......
停在190號前面.....
我好高興,趕快回家拿隱形眼鏡,又趕快衝下樓。
這才發現,我要怎麼叫他出來?按電鈴嗎?
叫一個女孩子去按一堆男孩子住的地方的電鈴,這實在有困難。
我不知道阿勳的全名,而且我也沒辦法說出我要找誰.....
於是我回家拿了個信封,把隱形眼鏡裝進去,拿出一張信紙寫上:
「阿勳你好:
不知道你的傷怎樣了?兩個禮拜了!應該好了吧!你朋友說得對,打球還是別戴眼鏡打比較安全點!
莊佩如」
裝好信封,拿到190號的信箱投進去.....
我想他收到了吧!
因為在我把信投進信箱後的隔天下午,我在窗邊,看到他把一張紙貼在籃球場的圍牆上.....
我突然開始害怕,因為我不知道那封裝有隱形眼鏡的信會讓他有什麼樣的反應?
驚嚇?欣喜?恐懼?還是莫名其妙?
還是他會覺得無聊,因為我不認識他,而他也不認識我.....
我早該想到,如果他有了女朋友,那麼我送給他的那付隱形眼鏡將會給他帶來莫大的困擾。
他在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說真的我不敢下樓看。
自從他出現之後,原本我最喜歡逗留的球場變成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的地方。
除了我害怕坦克之外,最怕的就是他---阿勳。
這輩子沒談過戀愛,也不曾知道過什麼是暗戀,更沒有辦法想像暗戀的後果是什麼?
是啊!
我連送出一付隱形眼鏡的後果都沒有辦法想像,又怎麼能想像出暗戀的後果呢?
這一面窗戶確實能給我最大的安全感,它隔開了我跟球場,我跟坦克,我跟阿勳。
甚至現在還隔開了我不敢去面對的一張沒有殺傷力,沒有威脅力的紙條.....
原來,只要是他,只要是跟他有關的,我都害怕。
而且都害怕著喜歡......
一切都沒有想過後果,不知道後果確實叫人非常害怕.....
我討厭這種害怕的感覺,也喜歡有這種害怕的感覺。
這就是愛情嗎?充滿著矛盾的思緒就是愛情嗎?
想有什麼用?我還是抹不掉喜歡上阿勳的恐懼感.....
拗不過好奇心,我跑到籃球場上看那張紙條。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張紙條的內容.....
「莊小姐妳好:
我的傷已經好了!謝謝妳的關心!更謝謝妳買了一付隱形眼鏡給我!這真的讓我很感動!所以我想,我得向妳道謝.....
PS:看完了嗎?看完請回頭....^^
陳明勳」
看完請回頭??
「Hi~~」
我回頭,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
「Hi~~妳好....^^」
我呆著,看著他.....阿勳.....
沒來由的,我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周遭的空氣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我的心也為之呈現真空狀態......
「妳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惡意,只是你的沒有惡意,讓我沒辦法了解你的來意......
更不敢去想像你的來意......
「呃...謝謝你送我那付眼鏡....」
我點頭....
「呃...呵呵...妳這樣連我都緊張起來了....呵....呵....」
我?
抱歉....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現在的情緒與心跳......
「那付眼鏡多少錢?我還妳...」
說著說著他伸手掏出一張仟圓大鈔....
我拼命揮著手,我可沒有要你還!
只要你以後打球都帶著隱形眼鏡,不要再讓自己受傷,就算是還我了.....
「不不不!請妳一定要收下...」
不要!難道你沒有看到我非常「堅持」的表情嗎?
不要就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呃....那....那...呃...ㄟ....我.....」
那什麼?呃什麼?我什麼?
你們男孩子說話結巴的樣子真可愛....
尤其是你.....
「妳別笑....妳這樣一直笑我會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
好!那我不笑....
嘻嘻....
「對了!我要先跟妳說我已經配了隱形眼鏡了....」
那很好!以後打球別忘了戴!
「呃....我...剛剛...我....我想說的是....」
是什麼?
「是....妳....呃....」
呃....?
「ㄟ.....是......我想說的是......」
是什麼啊?
「妳....」
我...?
「妳....ㄟ....」
怎樣啊?
「我想問妳....ㄟ.....妳....」
厚....到底是誰在製造緊張啊?
「妳今晚有空嗎?!!」
我今晚有空嗎?就這一句話?這句話你要說半天?
「呃...我忘了先跟妳說....我想請妳....吃個飯....」
他的額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好多汗珠......
「因為...我想謝....想謝謝妳...買了付眼鏡給我....呵....呵....」
不謝....
「妳還知道我幾度耶!太厲害了!....呵...呵...ㄟ....呃...」
我不知道該怎麼停止他的窘態,我沒有想到他是一個這麼害羞的男孩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麼坦克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
是不是我的表情讓他這麼緊張?還是連我自己都藏不住我的窘態?
「所以...ㄟ....今晚....我想請妳吃個飯....可以嗎?」
他小心翼翼的說
「可以請妳....吃個飯嗎?」
夏天傍晚的風很涼,尤其是在山上....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我沒有自信....
我很想答應他,但我心裡從來沒有這麼掙扎過,我是喜歡阿勳。
但是,如果我答應了他,對他來說會是個傷害.....
我沒有男朋友,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阿勳的出現,在我心裡激起的不是漣漪兩字就能道盡的。
當我每一次回想他出現後的一切,他跟傑傑他們玩在一起的樣子,他打球時的專注,還有他最讓我迷戀的笑容,都讓我深深的,在心裡刻劃出所謂愛情來時的痕跡。
但我自私的,一直想保有那隔著窗戶看著他的幸福,並不是那扇窗戶的後面真能給我暗戀的幸福。
而是那扇窗戶替我隱藏了我喜歡阿勳的心,也替我隱藏了我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秘密.....
看著他的眼神,我實在不忍心再隱藏下去.....
我在地上撿起了那天記分用的粉筆,在牆壁上寫上了......
「我是啞巴..」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張紙條的內容,更永遠不會忘記阿勳知道我是啞巴之後臉上驚訝的神情.....
是的,當我在牆壁上寫完「我是啞巴」之後,阿勳沒有再對我說出任何一句話。
他只是呆站著,連我.....他都沒有再看一眼.....
真的,我不會怪他。
因為在他之前,一樣有男孩子追我。
而他們也一樣知道我是啞巴之後,就再也沒有來信,再也沒有跟我說過任何一句話。
在我的世界裡,我聽不見,所以我從小就學讀唇語,因為我不希望在特殊的班級裡成長。
在我的世界裡,我說不出話,所以我拼命學好手語。
我也從來都不奢求哪一天能讓我說出話來....
因為我害怕著,當哪一天真的讓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我會不敢接受....
所以在我的世界裡,沒有音響、沒有CD、沒有錄音帶、沒有鬧鐘、沒有電影、沒有去過KTV、沒有拿過麥克風、沒有戴過耳機、沒有一切會發出聲音的東西。
我擁有那些東西沒有用....因為我是個聾子,也是個啞巴......
所以我很重視我的眼睛,它必須身兼三職。
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所聽到的,也都是我所想說的。
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在我的眼神裡表露無遺......
我不是真的喜歡看籃球,而是我只能看。
我甚至不知道籃球拍打在地面上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聲音?
所以我一直想像著,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很多男孩子在打球時都會說:
「籃球進網的那一剎那,哇....真好聽...」
那到底是什麼聲音?
就連跟我最親的爸媽,我都沒聽過他們的聲音。
因為我的關係,他們不敢再生第二胎,所以我並不怪他們沒有把說話與聽人說話的能力生給我。
一切都是那麼的習慣,沒有聽力、沒有說話能力。
我跟人的溝通除了口語,就是紙筆。
但讓我欣慰的是,這樣至少我不必去聽見人壞的一面,不會去說人壞的一面,就不會讓我變得多愁善感.....
但是阿勳的出現,讓我開始有了遺憾。
我想聽阿勳的聲音、想跟他說話、想讓他知道,如果我也是一個正常的人,我一定會很喜歡他,很放心的去喜歡他。
因為只有那樣,他付出的,我給予的,才是對等公平的。
上天已經對我很不公平了,我不能也對阿勳不公平....
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因為我至少還看得到,至少在我還年輕的時候,讓我看到了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孩子,那就夠了,真的就夠了.....
兩個月了....那天之後兩個月了....
傑傑他們依然天天到球場打球,我也依然天天坐在窗邊看著球場。
「我是啞巴」那四個字依然在牆壁上,只是經過風吹雨淋之後,只剩下依稀可見的筆痕.....
兩個月的時間不長,但剛好足夠讓我慢慢磨去心岩上被阿勳刻下那重重的愛情的痕跡。
我不再那麼想念他,不再那麼擔心他的眼睛。
但我還是常常遇到坦克,他似乎不知道我是啞巴的事,每次見到我他都會跟我說一些他們的事,當然也包括阿勳,也包括他仍舊努力不懈對我的邀約。
我不能回答他,也不能問他什麼,畢竟要向別人坦白自己是啞巴的事,是很艱難的。
雖說我不再那麼想念阿勳,但我還是常故意經過190號,看看那台藍色小Jog在不在?看看阿勳有沒有來?
也每天坐在窗邊看著球場,坦克他們依然每個星期六都來打球,但阿勳沒有再來.....
有時候走在路上,會遇到傑傑他們,他們會問我阿勳為什麼都沒有來?
我也只能搖搖頭對他們笑一笑.....
我想我知道阿勳為什麼沒有再到山莊裡打球。
我不會怪他,因為人都是會為自己想的,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女朋友是個聾啞的殘障人士。
是的。我想當阿勳的女朋友。
但那太遙遠了、太渺小了,即使達成了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所以,我選擇不再見他,也希望他別再見到我......
一天下午放學後,坦克在山莊的路上把我攔下來,他不再那樣嘻皮笑臉的表情,
我反而有點害怕.....
「妳.....!!」
我..?
「妳跟我來!!」
他拉住我的手就走,我拼命掙脫,但畢竟腳踏車是贏不了一輛坦克的....
他拖著我,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籃球場,然後遞了一顆球給我.....
「投給我看!!」
我不情願的把球甩開轉頭就走。
「妳回來!」
他又拉住我的手,並且再一次把球遞給我.....
「投給我看!!」
我看著他,這是第一次他這麼嚴肅.....
「投ㄚ!」
我隨便把球丟向籃框。
「沒進!再來!投到進為止!!」
他把球撿回來交給我。
「再投!!」
我又一次把球丟向籃框。
「沒進!再來!」
他把球撿回來....
「沒進!再來!」
「再來!」
「再來!」
「投到進為止!」
「再來!」
我沒有再接過球,我哭了,坐倒在地上.....
「妳看著我!不然妳不會知道我在說什麼!」他抓住我對我說。
「才投幾球不進妳就放棄了!我就不信妳面對自己的殘缺時會有多勇敢!」他斥厲厲的。
「才投幾球不進妳就放棄了!難怪妳連自己的感情都沒辦法面對!」
我......
「才投幾球不進妳就放棄了!又有什麼資格要ㄚ勳不放棄妳?」
.......
「才投幾球不進妳就放棄了!又怎麼會發現ㄚ勳早就在等妳寫上答案!!」
??!!寫上答案??
「算了!妳自己去看吧!我真不懂現在的女孩子為什麼這麼笨....」
去看?看哪裡?
「明明每天都盯著這裡看,卻笨得連別人早就表明了心意都不知道!」
我擦乾眼淚,拉著坦克的衣服....
「在牆壁上啦!」
牆壁?我回頭看著牆壁,看到我留下的「我是啞巴」的底下,有一排白色的字.....
我慢慢走近牆壁,忍著心裡害怕的感覺。
畢竟這跟那張紙條一樣,我是沒辦法預測它的內容的.....
我真的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我開始決定對愛情採取空前絕後的手段時,它又對我進行侵蝕,酸酸的,帶著點痛,甜蜜佔著絕大部分......
我不知道男孩子面對愛情對心的撞擊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的。
我只知道當我什麼都沒辦法控制的時候,眼淚是我唯一的表示.....
是的,我哭了......
這輩子沒這麼用力、沒這麼用心哭過....
沒有......
一樣經過風吹雨淋,那一排白色的字依稀只剩下皙白的筆痕....
「妳肯讓我也不說話的愛著妳嗎?」
- May 06 Fri 2005 22:34
在風裡,說喜歡妳!《23 End》
23
『阿哲:
最近好嗎?
我想不到更好的開頭,所以只能客套的這樣問候你。
沒想到,到最後我們只能這樣問候而已。
多麼希望,可以用熱切的擁抱,取代這樣冰冷的文字。
可是,我寧願選擇魚雁往返,因為,我怕我承受不了,再一次離別時的痛苦。
抱歉,要讓你傷心了。
爸爸的喪事已經辦理得差不多了,多虧姑姑幫忙。
如果不是姑姑,我和姊姊什麼都不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也因為姑姑的決定,所以我們要轉學到高雄來,好接受她的照顧。
雖然我們有照顧自己的能力,但這是爸爸的遺言,所以我們只好接受它。
還記得聊到天亮的那一晚嗎?
應該說是那一個凌晨吧。
你給我一個無心的吻,卻吻出了好多事情。
以後,你還會這樣去吻別的女孩嗎?
不要再這樣了,因為這樣的話你會很辛苦的。
我,捨不得你這樣辛苦。
或許我們從來不算真正談過戀愛吧!
不知道是因為開始得太突然,都沒有準備好的緣故,還是因為我們還有我姊姊之間的問題太複雜,所以好像根本沒有一個正式的開始似的。
可是,我卻感覺我好像已經愛你好久,好久了,在我終於對你說出「我愛你」的那一天晚上,還有在那之前。
現在才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一點?
我很快就要準備聯考了,其實,並不適合戀愛。
因為我的成績一向不是很好,談起戀愛,我怕我會完蛋。
或許你要說,我還可以考回台中的學校。
沒錯,我是想。
在認識你之前,我就想唸東海的歷史系,在認識你之後,我更想當你的學妹。
然而這終究只是我的理想,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到哪裡。
以我的程度,陪你鬥嘴聊歷史不難,要考上東海卻還差很遠。
但是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還有一年半,如果考不上,就變成還有兩年半,那時候你大學都還沒畢業呢!
說太遠了。
寫這封信給你,是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
原諒我一直沒有打電話給你,因為我怕一聽見你的聲音,自己會先崩潰。
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已經流了太多眼淚了,這段時間以來,眼淚也幾乎沒有停過。
你知道嗎?每當我開始難過的時候,我就會努力去回想我們在東海古堡那一夜的事情。
回想著你在路上對我說過的話,回想著我在山坡上面大喊的話。
然後強迫自己,用已經不復存在的甜蜜,來掩蓋和麻痺自己的思念。
可是,當我把佛堂裡的燈打開,看到的再也不是你的臉時,所有的感覺就又回來了,也就又管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姊姊勸我要看開點,其實,我知道她自己才是放不開的人。
我們住在一起,她繼續寫那本小手記,我當然不會不知道。
她說,她很想慫恿姑姑,讓我回台中唸完高中,因為她知道在那裡,有你會照顧我。
可是她也知道姑姑決不會答應…
我想,幸福是要自己追求來的。
如果可以,我會靠著自己的本事,考回台中去的。
到時候,你還會在嗎?
也許緣分在你送我上車那一天就結束了也不一定。
因為我們竟然看著對方的臉,忘了說再見。
那一天的你,看起來好悲傷。
比你生病的時候還要憔悴。
我好想留下來不走,可是我又不能不顧爸爸。
本來,想在跟你的事情確定之後,就告訴他的。
因為我知道爸爸對你印象不錯,他曾說,四樓戴眼鏡的不錯,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還說,挑對象不要挑一個像貓咪那樣的,那種臉一看就是光棍臉…
還是老話一句,似乎都太遲了一點。
遲了一點,一切竟然就差得好多。
好多,好多。
讓我們把最後一句再見說完好嗎?
或許還稍微來得及改變命運,
也說不定,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再見到你。
最後,提醒你要保重自己,
望高寮風大,少上去。
你很容易感冒,記得多照顧自己。
那麼,親愛的你,再見了。
嘉芳 11/26 』
這到底算不算是個希望呢?
我不知道。
因為信上面沒有地址。
也許是因為她住在佛堂,連寫信也不方便吧。
總之,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收到嘉芳寫給我的信件。
表演回來之後,我一個人站在陽台,看著中港路上不斷過往的人車,才發現這裡的夜景其實也不差。
我很聽話地從此不再上去望高寮,不管貓咪怎麼約,學長怎麼找,我死都不去。
因為我在等待,等待她有一天會再寫信給我,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那時候,我才要陪她再上山去。
我也要在風裡,跟她說:我喜歡妳。
過沒幾天,我下課回來時,發現嘉芳她們房間的門開著,所有東西都搬完了。
學長說,是滅絕師太帶人來搬的。
她的殺氣還是那樣銳利,沒人敢跟她說一句話。
學期末的時候,滅絕師太打電話來。
她要我們收拾好了就自動滾蛋。
當初房租契約只打半年,她決定賣了房子,不再續約。
這房子本來是謝仔要帶女兒兼養老之用的,如此謝仔過世了,一切也都已經沒意義了。
搬家離開之前,我最後一次站在陽台。
貓咪買了酒回來。
『你後不後悔?』
「後悔。」
『後悔什麼?』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後悔個什麼勁兒?』
「不然呢?你希望我後悔什麼?」
『我也不知道。』
貓咪說。
其實我很清楚我在後悔什麼。
我在後悔,我沒有儘早對雅凌說明白。
在我心中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情形之下,所以讓她這樣為我默默付出感情,讓她這樣傷心。
而且我心中的那另外一個人,是她妹妹。
我更後悔,我始終不能確定自己心中所想的,所以讓嘉芳受了很多委屈。
而在當我終於有了足夠的勇氣,也確定了心裡面的答案之後,她卻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遲了一步,就差了好遠。
我這樣說給貓咪聽。
『那句再見呢?你說了沒有?』
「還沒。」
『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今天晚上,讓一切都通通再見好不好?』
『最後一句再見,你有理由要說。』
回頭,是整理得乾乾淨靜的房間,打包好的行李都在牆角,只剩今晚睡覺的兩件棉被而已。
我打包了行李,也打包了所有的回憶和愛情。
「再見。」
我拿起啤酒,敬了這個房間一杯,然後喝了一大口。
貓咪笑了笑,也跟我做了同樣的動作。
不同的是,他也敬了隔壁一下。
「你敬隔壁幹嘛?」
『說再見啊。』
「跟你的小狐狸?」
『已經是別人的小狐狸了。』
「噢!節哀。」
『順變。』
「乾。」
『乾。』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因為我再也沒有她們的消息。
或許,是我那句再見說得太晚了點。
也或許,是老天爺給舉棋不定的人一個逞罰。
我很想從記憶裡面追尋一些什麼出來,然而,它們是附著於我打包起來的行李之上的,所以,只能沉澱在我生活與生命之中,卻再也沒有痕跡可尋。
後來我常常聽鄭秀文的<值得>,和蔡健雅的<你的溫度>。
希望在裡面聽見嘉芳的味道。
但是我總是失望。
她們唱得太感傷了,沒有嘉芳那種活潑和自信的感覺。
我放棄了嗎?
也許本來就不存在太多期待,所以也就沒有放不放棄可言。
只是常常在傷風感冒的時候,想起那樣一段過去,然後,遠眺火力發電廠的煙囪,祝福,祝福,再祝福而已。
-完-
- May 06 Fri 2005 22:32
在風裡,說喜歡妳!《22》
22
那通電話掛得無聲無息。
霎時間,所有不好的預感通通湧了上來。
我在電話掛斷很久之後才回過神來。
貓咪建議我立刻趕過去高雄,因為相信這個時候的嘉芳,會很需要我陪著她。
我能去嗎?我當然可以去。
可是去了又能如何?
我想我連怎麼找到她們都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她們在高雄哪一家醫院,也不知道謝仔過世之後,她們接下來的情形。
我們五個大男生,每天守在這個失去房東的房子裡面,也在等待接下來的變化。
接到那通電話之後的一個星期,我已經急得想要飛去高雄,一家一家醫院慢慢找的時候,雅凌回來了。
她又更瘦了,臉頰蒼白許多。
而我已經不知不覺間養成在門口瞎坐的習慣,她的計程車停車時,我才發現是她。
「雅凌…」
她的兩眼無神,只是怔怔地看著我。
(我爸他…)
「我已經知道了,很遺憾。」
雅凌沒有再說話,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我找不出安慰的話,只好擁抱著她。
作為一個朋友,我想我還可以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
雅凌慢慢哭出了聲音,她的淚水溼透了我上衣的前面。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但是卻停止不了她的傷痛。
晚上,雅凌收拾好很多東西。
我問她接下來的打算。
(能做打算的不是我們姊妹倆,是我姑姑。)
「要去高雄嗎?」
(應該是吧。我想我會重考吧,發生這樣的事,這陣子我不可能再唸得下去了。)
「那…嘉芳呢?」
(姑姑要她到高雄去唸書。)
「什麼時候辦轉學?」
(明天。)
我驚訝地問:「這麼快?」
(爸爸的喪事還在辦,我們也不能拖…)
再也找不到我能說的話,腦海中盡是那天晚上,嘉芳離開時的畫面…
我們竟然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
陪著雅凌去學校辦了手續,又陪她整理好房子。
(介不介意送我到車站去?)
她問我。
我總覺得我有些話想要對她說,可是當此情景,我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或許,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吧,送她到車站去。
(沒想到我們相處才半年,就要分別了。)
「應該是連半年都不到吧,大概只有四個多月而已。」
(可是感覺好像過了很久。)
「我想是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走在火車站外面的人行道上,陰天,風吹得落葉滿地都是,也吹得心飄得滿地都是。
雅凌走在前面,我提著行李走在後面。
(阿哲。)
雅凌突然停下了腳步。
「嗯?」
(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妳說。」
(你應該再更勇敢、更積極一點的。)
「我?」
她回過頭來,看著我說:(如果你決定了你的方向,就不要停下來等待。)
我靜默無語。
(不管你選擇的是什麼,都應該要這樣。)
(我還是會再繼續唸書的,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
(你追逐的呢?)
「我不知道。」
她側著頭,淡淡地笑著。
(加油吧!雖然我們可能很難再見面了。)
(不過我希望你會一直都很好,直到…)
(永遠永遠…)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因為眼淚漸漸流了出來。
雅凌上車前,我向她要電話。
可是她們目前暫住在滅絕師太的佛堂裡,接電話不方便。
而之前她們姊妹共用的手機也是滅絕師太的,我若打電話過去,接收我的相思的人,將會是擁有倚天劍的武林高手。
所以我請她回去之後,無論如何要嘉芳打電話給我。
晚上十一點半多了,我沒接到雅凌到達的通知,嘉芳也還沒有給我消息。
反而是貓咪回來了。
他說,上次我們到蔡頭的學校去的那場表演很成功,蔡頭想請我們再去支援一場。
『是他們的成果展。』
「你覺得我會有心情嗎?」
『是因為嘉芳嗎?』
「讓我考慮一下好不好?」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雅凌跟我說的話,我當然明白。
然而,現在才確定,會不會晚了一點?
在我大病一場之後,我很確切地感受到嘉芳的深情,然而,我能回報給她的,竟然只有那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
會不會太短了一點?
我始終沒有接到過電話。
不明白,為什麼嘉芳不給我消息。
因為幾乎沒有再相聚的可能,所以只好忍心斬斷僅有的相連的那一條線,讓彼此都可以在各自的傷痛中,慢慢復原。
是這樣嗎?
我甚至可以想像著。
想像嘉芳那雙哭紅的雙眼,不斷湧下的淚水。
在為了失去父親的傷痛而哭泣著,也在為了我們已經無力延續的感情而哭泣著。
而我只能在這裡,靜靜地失神,卻沒有辦法再一次擁抱著她,也無法將我滿滿的心思傳遞給她。
上下樓經過她們的房間,門緊鎖著。
鎖著所有曾經有過的回憶。
所以我也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面,看著天黑之後又天亮,
看著時針轉過一圈之後,再轉一圈。
然後看著自己的心,死了又死。
貓咪建議我去參加那一場表演,就當作是一個新的開始。
『雖然我知道這個建議其實很膚淺,不過應該還算直接。』
「哪裡直接了?」
『你可以狠狠的唱一個晚上,把所有的心事都唱出來。』
「那是成果展,不是我的個人演唱會吧?」
『哎呀,管他去死,你高興就好了。』
我有點不耐煩,問道:「謝仔去世了,你都沒有一點感傷嗎?」
『我感傷啊,沒人講古了,沒人做滷肉了,沒人問我們要不要吃飯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又能怎麼樣呢?』
『活著的人要對得起死去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好好的活著。』
『所以我問你要不要去參加表演,讓你振作一點。』
「我想等她電話。」
『如果她一輩子都不打,難道你一輩子不出門?』
我固執地搖頭。
『這樣好不好,我陪你賭一把。』
「賭什麼?」
『如果她打電話來,表示事情還有轉機,那你就去參加表演,當作慶祝。』
「沒打的話呢?」
『放蔡頭一次鴿子,讓他開天窗。』
我坐在床邊,看著他一付患難與共的堅毅神情,忽然笑了出來。
沒想到除了彈貝斯和做愛之外,這隻貓也有這樣認真的表情。
距離成果展表演還有整整十天。
十天,足以證明很多事情,也足以毀去很多痕跡。
從雅凌離去到現在,已經過了不只一個十天。
所以我已經證明了我有多想念和擔心嘉芳。
還有那一句我始終沒有說出口的話。
十天,也已經足夠毀去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回憶。
但是我不想將它們毀去,因為我還沒死心。
這十天裡面,我乖乖地去上課。
認真地做報告,還考了期中考。
學長們有空的人就下來樓下客廳唸書,幫我等電話。
第九天,陰天,風吹得很急,東海大學校門口發生一場車禍,我視而不見。
第八天,陰天,風依舊狂亂,補足所有欠的筆記。
第七天,陰天,風漸小,到了學校才知道今天期中考。
第六天,陰天…
…
…
…
後來呢?
那天的會場湧入比招生演唱會更多的人潮。
女生宿舍的窗戶再次探出了一堆人頭。
我們真的把成果展當成自己的演唱會。
蔡頭因為「引狼入室」,結果被開除出社。
我們成功地在別人的學校搞了一次東海大學熱門音樂社的成果展。
貓咪說他簽名簽到手軟,
蔡頭說被開除也是值得的,他因為這場演唱會認識了他的女朋友。
我呢?
我第一次在舞台上唱到眼淚流出來。
而且是在唱超芭樂的BON JOVI的<always>的時候。
我依然是自己先離開。
這一次,我的後座沒有載人。
不過我還是把吉他托給貓咪帶回來。
我自己一個人又上了望高寮。
無盡的夜吹著無情的強冷晚風,從海的方向吹上山來,把我裹在隱約還有鹹味的空氣中。
我好像還聽見嘉芳喊著:徐雋哲,我喜歡你。
她的聲音像是飄過了世界一圈之後,又回到我的耳中一樣。
風是由西向東吹,所以吹不到有她在的南方。
我去參加演出,是因為我終於有了嘉芳的消息,
雖然,只是一封信而已。
-待續-
◐等待如果非得有個期限,我希望是世界末日那一天。◑
- May 06 Fri 2005 22:31
在風裡,說喜歡妳!《21》
21
雖然好像恢復得很快,不過其實我還是虛弱得很。
那一陣子,除了吃飯、洗澡之外,我幾乎都沒出過房門。
『你是被鬼打到嗎?虛成這樣。』貓咪說。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這是我二十幾年來,病得最嚴重的一次。
所以我翹了一個星期的課,每天在家靜養。
但是說是靜養,其實我只是在家鬼混而已。
我睡到中午才起來,貓咪負責買午餐。
晚餐則是嘉芳下課之後買回來。
我幾乎快要忘記了地面是什麼樣子。
有時候我在樓上看書,嘉芳會在做好點心之後,打個電話或傳個訊息給我。
『幹嘛關機呀?害我打半天!下來吃綠豆湯啦!』
第一次接到這樣的訊息時我很納悶,後來傳來的更多也更怪:
『熱騰騰的湯圓正在通緝你的嘴,自首吧,孩子。』
『我的蕃薯粥正在期待和你的舌頭纏綿,你快帶它下來。』
…
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然而,雖然相處時間很多,我們卻始終都沒有提起過那一晚發生的事情。
我很想問她,這樣為我付出有什麼價值。
不過我想假若我們角色對換,她問我這樣的問題時,我也同樣答不出來。
所以我問我自己,我該怎麼辦?
或者說,我該怎麼回報她為我這樣的付出。
想了一個星期之後,答案是,沒有答案。
她只是每天陪著我,在我病情好一點之後,我們去了台中美術館,三更半夜地,在美術館外面的小徑和雕塑群中散步。
身體更好一點之後,我們跑得更遠。
小凌風載著我跟嘉芳,遠征了大雪山森林遊樂區。
但是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忘記過。
相同的問題我去問貓咪,貓咪說:『你會這樣想那表示你不夠愛她。』
我問他為什麼。
貓咪說:『如果你是愛她的,你就不會想要回報她。』
『兩個人在一起,為對方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回報的。』
『一杯茶、一句話都可以是很好的回報,那都是在無意間的。』
或許是吧,但是,我還是不能清楚。
用性命去付出的真心,真的能與一杯茶、一句話等值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而我,是連看法都沒有的那種蠢蛋。
貓咪似乎對解釋這種事情沒什麼耐心。
他為我這樣下了結論:
如果你愛她,就不必再提這件事情。
總之,你的命是她救回來的。
所以你要用一輩子的愛去還。
如果你不愛她,或者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愛她,那也還是改變不了你欠她一條命的這個事實。
所以,你還是要用這一輩子去還。
有差別的地方,在於有愛的去還,或者沒有那麼愛的去還而已。
就算我是白痴,我想我也應該明白。
有愛的還這一條命,跟沒那麼愛的還這一條命,差別有多大了。
不過我這樣的迷思沒有維持多久,更嚴重的事情從高雄傳來了。
雅凌打了電話回來,說謝仔已經不行了,要嘉芳立即趕過去。
送嘉芳到車站的那一個晚上,天空還飄著雨。
台中火車站冷冷清清地。
昏黃的路燈,在雨絲飄搖中,瀰漫著淒清的味道。
嘉芳穿著粉紅色的大外套,把變長的頭髮藏到外套裡面。
我把行李交給她,然後幫她買了車票。
不知道為什麼,連我也感覺到沉重的哀傷。
「多陪在妳爸的身邊,有什麼情況就打個電話回來。」
我只能這樣說。
嘉芳的臉頰上似乎連那一片嬌紅都黯淡了,她低著頭。
即使車子馬上要開動了,她卻還是從大外套裡面伸出一點手來,緊緊拉著我的衣袖。
「怎麼了?又不是不回來。過兩天妳爸好一點,妳就要回來唸書了嘛。」
我安慰著她。
『阿哲,我很擔心我爸。』
「我知道。」
『而且,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安慰她說,每個人在這種時候的預感都不會好到哪裡去,不要過分放在心上。
嘉芳搖搖頭,說:『如果我爸沒事,那一切就沒事;』
『可是如果我爸有事,我們姊妹倆也不會再留在台中了,你知道嗎?』
嘉芳的話讓我心頭一跳。
如果謝仔真的掛了,嘉芳她們也不會留在台中了!?
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因為嘉芳她們的媽媽在台北,姑姑滅絕師太則是在高雄。
如果謝仔熬不過這一關,那麼不管她們日後跟著誰,都不可能再繼續留在台中了!
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
『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現在,我好慌。』
我也很慌,同樣也說不出話來。
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這樣陪著她。
不管還有多少時間,都靜靜地陪著她。
看著嘉芳悽楚的臉龐,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要她不要想太多,好好照顧爸爸就好。
車站廣播再一次響起。
我站在月台上,她站在車門邊。
直到火車啟動,直到我們的手再也抓不住對方,直到連雨絲都追不到火車的背影。
但是嘉芳淒苦的面容與眼神,卻還牢牢印在我心中。
那種感覺,像是我們在這次分離之後,竟永遠不能再相見了一般。
走出火車站,風雨都還飄搖著,我在車站外面點起一根香菸,將煙徐徐吐出。
菸很快地被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我的擔心與不捨,還有隱隱不安的預兆,卻濃濃瀰漫著。
那三天,雅凌和嘉芳都沒有打電話來。
而糟糕的是她們都沒有手機。
我只能靜靜地等待著她們的消息。
連課都懶得去上了。
貓咪說,她只不過是去探病陪老爸,又不是去奔喪。
學長說,人可以坐車去,衣服、課本還有房子可不會自己走。
所以她一定還會回來,不必這樣愁雲慘霧的。
我也相信,她們都會回來。
只是,回來之後會是怎樣呢?
既為了謝仔擔心,也為萬一謝仔不在了之後的她們擔心。
第四天下午,我坐在門口階梯上面抽菸。
電話鈴聲響起。
「喂。」
『…』
「喂,喂。」
『…』
「喂,說話啊!」
『阿哲…』
聲音低調而消沉,我聽出來是嘉芳的聲音。
「嘉芳!妳在哪裡?」
『我在醫院。』
「妳的聲音好沒精神,生病了嗎?」
『我爸…他過世了…』
我愕然良久,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話。
嘉芳也沒有說話,因為我聽見了她的哭泣聲。
-待續-
◐生命總有盡頭,但是我希望在我的生命盡頭處,還握著妳的手。◑
- May 06 Fri 2005 22:29
在風裡,說喜歡妳!《20》
20
我不知道我又昏迷了多久,再醒過來時,嘉芳已經回來了。
她的臉上、手上、頭髮上都是雨水。
『我買到藥了,來,我餵妳吃藥。』
她把手伸到我脖子後面,扶我起來。
「妳的手好冰。」
『對不起,忘了先擦水。』
她抱歉地笑著。
「妳下次不要這樣好不好?太危險了。」
她只是帶著微笑搖搖頭而已。
我用溫水吞下藥之後,她又幫我把棉被蓋好,然後靜靜守在我身邊。
「妳這樣會感冒的,去沖個熱水澡吧!」
她還是帶著微笑搖搖頭而已。
「乖,去洗個澡,要是妳也生病了,我可沒有力氣照顧妳呀!」
也許是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吧!
嘉芳在我臉上輕輕一吻,要我乖乖睡覺,然後才轉身出去。
吃過藥之後,感覺似乎有好一點,腦袋也清楚了點。
我忽然想起來,就算是東海這邊有24小時營業的藥局,
遇到這樣的颱風天,人家應該也不會再營業了,
這藥是哪裡買的?
再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四點半了!
她這一去,居然去了快兩個小時?
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嘉芳洗完澡回來了。
她換上了睡衣,頭髮用大毛巾裹住。
「藥局還有開呀?」
『有的有開嘛!』她溫柔地說。
「妳去好久耶。」
她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不再回答。
過了一會兒,又幫我量一次體溫,已經快要降回正常體溫了。
『什麼都不要問好不好?你先睡覺吧!』
我抓著她的手腕,不想讓她離開。
『怎麼啦?肚子餓嗎?』
我搖搖頭。
「今天晚上家裡面只剩下我跟妳兩個人。」
『嗯?所以呢?你想幹嘛?』
「就算妳今晚不回房間睡,也沒人知道我壞了妳的清白,對不對?」
嘉芳笑了,笑得好甜,好甜。
那一晚我們什麼也沒幹。
是我沒有力氣的關係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想這樣草率而已。
事後,貓咪又罵了我一次白痴。
『如果是我,不管我燒到幾度,我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
「對呀,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人跟貓的差別。」
第二天下午,風變小了,雨卻還是下著。
嘉芳一直睡在我的身邊,我們蓋著同一條棉被。
因為她嫌貓咪的棉被有臭味。
我說那是貓的味道。
她說那這隻貓一定是隻臭貓。
所以我們睡在我的床上。
只不過因為我怕她也被我傳染,所以我是背對著她睡的。
不過我既然可以睡到滾下床,當然也就可以在睡夢中轉過身來。
我比她先醒,而我醒的時候,發現她是睡在我懷抱裡面的。
我不認為我有罪,因為這是正常男人應該有的行為。
即使這個男人一度高燒到四十度,不會改變的就是不會改變。
她梳洗之後,見雨也已經小多了,問我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說不要,她說不行。
「那妳跟沒問有什麼差別?反正都是非去不可的嘛!」
『問你是尊重病人,給你個面子而已,想反抗啊?門都沒有。』
說著她把我拉起來。
最後殺價的結果,是我只到藥局買感冒藥,我死都不去醫院了。
由於我的手腳還不大使得出力來,所以由嘉芳騎車。
老實說,我很懷疑她昨晚是怎麼騎到藥局的。
一路上我們差點撞上橫倒路中央的樹木,又險些壓到碎裂的招牌。
我說我們到最近的藥局就好,不要騎太遠,因為性命要緊。
好不容易才騎到藥局。
我懷疑我的病說不定已經嚇好了。
【小姐,又是妳喔!】
藥局的老闆娘一看到嘉芳,興奮地打招呼。
「這是妳昨晚來的藥局呀?」
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家不是24小時營業的藥局呀!?
『阿姨,他要拿藥,燒已經退了,要拿一般的感冒藥就可以。』
她拉著我走到櫃檯: 『說一下你的症狀啊!』
我大概簡述了一下我的症狀。
藥局老闆娘一直用很感動的眼光看著我,讓我納悶萬分。
要付完錢的時候,我叫嘉芳先走出去發動車子。
然後趁機問老闆娘昨晚是怎麼回事。
【喔…你女朋友對你很好欸!連命都可以不要喔!】
她看看在外面牽機車的嘉芳,說:
【我們早就休息了,她在外面拍門拍了快兩個小時,把我和我先生吵起來,說是拜託我們賣藥給她。她喔,連安全帽都沒有戴,只穿一件雨衣而已,好危險喔!】
我走出來,嘉芳已經穿上了雨衣,也帶上了安全帽和口罩。
我只看得見她的雙眼,她很納悶我為什麼這樣看她。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覺得很感動。
因為我發覺自己眼眶裡面,有強烈的濕潤的感覺。
-待續-
◐生命是最大的付出,雖然握在手裡感覺不出重量,但是心裡卻承受到了。◑
- May 06 Fri 2005 22:28
在風裡,說喜歡妳!《19》
19
隔天嘉芳回來了,是滅絕師太送她回來的。
同行的,還有謝仔。
不過謝仔的臉色很差。
我們的房東先生本來就已經很瘦小了,這一場大病,更是幾乎抽乾了他一樣。
他痀僂著身子,全身都乾癟癟的,慢慢地走進屋子裡面來。
我們有的人去扶他,有的人幫他提行李,有的人幫他開門。
滅絕師太大概是看我們還頗有良心的樣子,所以她只撂下一句:
【給我安分點!】
然後就又離開了。
哪知道,滅絕師太一走,那個戰爭英雄就復活了!!
謝仔立即掏出一根香菸,然後叫學長幫他先倒一杯高梁出來。
『爸!你不能喝酒啦!』
【爸爸一杯就好,一杯就好啦!】
嘉芳勸不住他,用求救的眼光看著我。
我只能聳聳肩,女兒都勸不住了,房客算個什麼東西呀?
『你在姑姑面前都裝得那麼乖,在我面前就又這樣了!』
嘉芳生氣地說。
【爸爸是打過仗來的呀,偽裝欺敵嘛…以前爸爸在…】
他的個人戰爭史一翻開,三個學長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不過我知道其實要擺平謝仔很簡單。
第一,你請他做滷肉,他就會因為很高興地閉嘴廚房找材料。
第二,你可以沒品一點,再幫他倒一杯高梁,直接喝掛他。
但是第二點要有代價,就是你得陪他喝。
因為我有很多話想對嘉芳說,所以我決定犧牲一點。
『你不幫我勸爸爸就算了,還幫他拿酒!』
嘉芳生氣地說。
我對她眨眨眼睛,做個鬼臉,然後將杯子遞給謝仔。
謝仔喝酒很乾脆,咕嘟一口,就乾掉這一杯。
果不其然,不用二十分鐘,他就躺在沙發上面睡著了。
就算那第二杯酒裡面我已經加了一大半的白開水,也還是管用。
『你真的有加白開水?』
「青天大人明鑒,草民句句屬實。」
『最好是這樣!』
嘉芳拿了一件小棉被蓋在謝仔身上,我則幫她們提著行李上樓。
謝仔住在二樓後面房間,正對嘉芳她們房間。
不過因為謝仔年紀大了,走路不方便,
所以通常他都寧願直接睡在樓下客廳裡面的長沙發上面。
我們在嘉芳房間裡面的陽台上。
「你爸身體怎麼樣?」
『很糟糕。醫生說隨時都可能有危險。』
「這麼嚴重?」
『沒辦法,年紀大了,又愛抽菸喝酒。』
我們同時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如果哪一天謝仔真的掛了,她們姊妹倆要怎麼辦。
『你好像有話要說。』
「因為我的眼神藏不住秘密是吧?」
『坦白從寬,說吧!』
我微微一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告訴她。
然後牽著嘉芳的手,對她說:「我想,妳姊姊是真的很在乎妳。」
嘉芳的眼淚低在握著她手的我的手背上。
我輕抹去了她的淚。
「不要哭,妳應該高興才對。妳有對妳很好,很好的姊姊。」
『你沒有嗎?』
我跟她說過我家只有兩個小孩,我和我姊姊。
「有比沒有還糟糕,我們是從小打到大的,直到現在,還是互看對方不爽。」
她破涕為笑,說:『那現在還打架嗎?』
「清朝統治了中原兩百多年,反清復明的口號沒有停過。」
「所以我跟她的戰爭,也永遠沒有結束過。」
帶著眼淚在笑的嘉芳,比以往更加可人。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見嘉芳幫雅凌做菜和收拾廚房。
不過兩姊妹的手藝都差不多。
麵還是沒煮爛,湯也還是辣得要命。
我是真的很想吃吃謝仔做的滷肉了…
說起謝仔,也許真的是年紀大了。
好沒幾天,他又在廚房倒下去了。
還有兩天中秋節,大家早就跑光了,只剩我一個人在家。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個該死的颱風來襲,繳完手機費的我,從台中一路淋雨回東海。
才剛進門,就看見謝仔倒在廚房地上。
來不及換下一身的濕衣服,我忙把謝仔扶到沙發上躺好。
心想這下可麻煩了。
因為雅凌跟嘉芳都在上課,我該怎麼辦呢?
當下決定先打電話叫救護車,送謝仔去醫院。
救護車來之前,我去翻翻房租契約書,找到上面有滅絕師太的電話。
原來這年頭出家人也會帶手機。
師太沒有過來這邊,因為救護車在我打電話給她時就已經到了。
【澄清醫院是吧?我馬上過去!】
那種感覺很像滅絕師太一聽到武林中哪個惡人犯事,立即仗劍狂奔要趕去除害的語氣。
救護車上的人跟我說,一定要有人陪同過去辦手續,所以我又跟著上車。
在路上用手機打電話找查號台,查到兩姊妹學校的電話。
再打到學校,請校方通知她們過來一趟。
謝仔送進去急救時,嘉芳先到了。
【妳姊姊咧?】
師太問她。
『她正在考試,等一下下課就過來。』
【爸爸都快死了還考什麼試?事情輕重都不會分嗎?】
師太的老臉上面殺氣縱橫,我們兩個後生晚輩當場後退三步。
她正想繼續開罵時,一個護士小姐跑過來制止她。
然後請她過去補辦手續。
聽到護士小姐說到這個,我還很想跟師太說:記得把我代墊的錢還我,我已經一囊如洗了…
那天晚上,滅絕師太決定又送謝仔下高雄。
她叫雅凌陪著一起去,誰叫她顧著考試不顧爸爸死活。
雅凌一臉無辜,但是我們沒人敢過去救她。
奇怪,高雄哪一家醫院讓師太那麼放心呀?
我看這個世界上要讓她信得過的人可不多喔。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幾乎都已經快乾了。
頂著一身濕,陪著在醫院吹了半天冷氣,我感覺自己全身發抖。
到家之後,趕緊去沖個熱水澡。
『阿哲!』
嘉芳踩著恐龍的腳步聲跑上來找我。
「我在洗澡,什麼事?」
『你要不要吃晚餐?』
「除了煮泡麵之外,其他的我都吃。」
『好啦!』
也許是看在我今天搭救岳父大人有功吧!
居然沒有罵我,還很乾脆地說好。
洗完澡之後,覺得輕鬆很多。
我腦袋裡面一直想著滅絕師太橫眉豎目的表情,還有雅凌在捱罵時的畏畏縮縮。
心裡覺得很有趣,因此決定趁著感覺還在時,拿起筆來寫點什麼。
可是我發現我的眼睛有點問題。
因為我的右手寫出來的字連我自己都看不懂。
摸摸鼻樑,眼鏡還在。
於是把筆換到左手,試著寫寫自己的名字。
卻又發現我兩手寫出來的字居然都差不多。
我還記得我不是左撇子呀…
難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嗎?
從書桌前站起來時,我的眼前竟然一陣飄忽,整個人頭暈目眩。
然後我聽見「磅啷」一聲,我居然在自己房間裡面拌到了椅子,自己摔了一個狗吃屎。
而且一點痛覺也沒有。
又然後,當我有點知覺時,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旁邊嘉芳正揉起一條冰過的毛巾,放到我的額頭上。
『快四十度耶!你是怎麼搞的?』
她勉強做出笑容,但是我飄忽的目光,看見她眼裡深深的恐慌。
「我沒事啦。」
我聽我自己的聲音,都不會相信我是沒事的人。
『你不要嚇我。怎麼辦?都不退燒耶!』
「我睡一下就好了,你不是去煮東西嗎?」
嘉芳搖搖頭,她緊緊握住我的手,開始哭了起來。
『我去買藥給你吃好不好?你要吃藥啦!』
「我吃妳煮的飯,睡一下就好了。」
她只是一直搖頭,眼淚止不住地流,我知道她很慌張和恐懼。
想支撐著起來安慰她,卻感覺自己的四肢完全失去力氣。
脖子才剛挺起來一點點,整個人又癱了回去。
『阿哲…你等我…我去買藥…』
她跑到書桌旁邊,一把抓起我的車鑰匙。
而我聽見外面滂沱大雨,正猛烈落下的巨大聲響。
再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是晚上兩點半了。
怎麼能在晚上兩點半,刮著大颱風的夜晚,讓一個沒有機車駕照、高二的女孩子自己出門呢?
「妳沒有駕照…我陪妳去。」
我只能用說的,因為我根本坐不起來。
頭痛欲裂,整個人像要分解了一樣。
『你不要動啦!我很快就回來!』
她含著眼淚,又跑過來幫我蓋好被子,然後把冰毛巾放在我額頭上。
『你等我喔!我一定會買到藥回來的!』
我嘆了一口氣,躺了回去。
眼前的燈光不斷搖晃著,耳朵裡面傳來陣陣暴雨聲。
我的拳頭緊握著,那是我全身唯一還能用力的部分。
我恨著,為什麼我阻止不了直線上升的體溫?
為什麼我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好阻止她這樣危險地出門?
我恨著,深深恨著我自己…
-待續-
◐我不要妳為我冒險,因為我不想失去妳,因為…我愛妳。◑
- May 06 Fri 2005 22:27
在風裡,說喜歡妳!《18》
18
「妳…剛剛…剛剛…說…」
我竟沒有發現自己又結巴了。
(我說,我怕愈心動就愈心痛。)
妳們姊妹都一定要這樣在人家沒有防備之下就表現自己的情感嗎?
我的心臟最近幾個月來,常常遭受這種突襲。
她的神情很鎮定,甚至有一些俏皮的感覺。
可是我卻像個傻瓜一樣,呆坐在這裡。
(雖然是姊妹,不過我跟嘉芳其實在很多地方是很不像的。)
她逕自說著。
(尤其在感情方面。)
(她比較被動,我比較主動。)
(她喜歡等人家先有表現,自己才會有回應。)
(我不在乎先說出自己的感覺,因為我不喜歡後悔。)
我的雙眼直視著前方,完全不知道怎麼反應。
(可是現在卻不行了,因為我們喜歡上的是同一個人。)
(所以我不能讓我自己的妹妹永遠等不到一個結果。)
雅凌輕輕閉上眼睛,繼續說:
(那天我要回來之前,她對我說,她終於主動過一次了。)
(因為她在你對她說之前,已經先對你說過我愛你了。)
(她能夠說出了那一句我愛你。所以她覺得自己很勇敢。)
(然後她又說,她也比我先對男孩子說出這一句,所以她贏了。)
(我的妹妹已經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了,我很高興,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雖然她沒說清楚,可是我懂她的意思,)
(她是要告訴我,她比我更先一步,她已經贏了這一場比賽。)
(雖然,我們都清楚,我本來就不想跟她爭的…)
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聽下去了,所以我也把臉埋進手臂彎裡。
但是忍不住卻還是看著雅凌的淚水。
(我只是想要對你說,不管我怎麼想,我都不能傷害到我妹妹。)
她睜開雙眼,看著我說:
(我不想愈心動就愈心痛,所以,我的承受範圍,只到聽你唱歌。)
(這樣你懂了嗎?)
我怎麼會不懂呢?
但是我又怎麼能夠看著妳這樣難過呢?
可是我舉不起我的雙手,好拭去妳眼角的淚水,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好拼湊妳已經破碎的心。
我沒有半點力氣,好化去佔據妳清澈眼底的烏雲。
…
我對貓咪說要送雅凌先回家唸書,所以提前離開,並請他幫我帶吉他回去。
貓咪正在幫一群看起來像是大一的女學生簽名,還說會幫我一起簽的,要我放心的走。
因為雅凌穿著裙子,所以只能側坐。
因為我騎得很快,所以雅凌的雙手必須扶在我腰上面。
我們要從中港路一路回去,經過遊園路之後再轉國際街。
當我騎到中港路與遊園路口的紅燈時,她忽然說:
(最後一次,帶我再去一次大肚山好不好?)
「大肚山?」
(我還有一個心願。)
我沒有問她是什麼心願,因為我相信去了就會揭曉。
今晚的大肚山很寂靜,完全沒有看夜景的人。
到了望高寮之後,她便直接跳下車,
然後直接走到砲堡邊。
雅凌穿著洋裝和高跟鞋,行走在沒有任何舖設的地面上並不容易。
我將車子停好時,看見她拉著裙角,正吃力地往上走。
於是我趕緊過去,搶在她前頭,自己先站好腳步之後,再拉她上來。
也許是海面上的霧飄了過來吧?
看出去的夜景相當模糊,火力發電廠的四根煙囪所發出的紅色燈光也黯淡不明。
(你還記得那天嘉芳喊的話吧?)
當然記得,她喊的是:徐雋哲,我喜歡你。
我點點頭。
(那你還記得大家跟著喊什麼嗎?)
我也當然記得,而且我知道雅凌沒跟著喊。
(那時候我喊不出口,因為我面對不了我自己,也面對不了所有的人。)
我靜靜看著她。
雅凌用左手抓住她那一頭長髮,彎著腰,鼓足了力氣,朝著模糊的夜空大喊:
(徐雋哲,我也好喜歡你…)
她喊完之後,滿臉的喜悅地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後在我的臉上輕輕地輕吻了一下。
親完之後,帶著滿足的笑容,又慢慢地走下砲堡。
留下我站在上面,舉目四顧,是迷離的風在吹著我。
妳們都在這座山上,在這片風裡,說出妳們的感情,而我卻在這座山上,在這片風裡,陷入最深的惆悵。
或許是終於了卻了一樁心事吧!
回家的路上雅凌很開心,開始有說有笑。
然後開始跟我抱怨一堆學校沉重的課業壓力。
可是她輕亮的笑語聲,卻不斷積壓在我心裡面,愈來愈重,愈來愈重。
回到樓下,雅凌輕輕地跳下車來,她拍拍剛才沾到裙子和高跟鞋上面的泥土,然後說:
(我只是比她慢了一點點,不過我還是說出來了。)
我只能露出心疼她的微笑。
(明天嘉芳就回來了,而我對你的感情也就結束了。)
(謝謝你。)
我一直坐在機車上面,看著她輕快地開門進去。
心裡無限悵然。
-待續-
◐灰姑娘非得在午夜離開,但心卻依然火熱,那妳呢?◑
- May 06 Fri 2005 22:25
在風裡,說喜歡妳!《17》
17
開學前兩天,雅凌先回來了。
貓咪去問她嘉芳怎麼沒有回來。
雅凌說,姑姑叫她先回來,因為高三課業重。
嘉芳先請一星期的假。
『面對雅凌比面對嘉芳容易,你要這樣想。』貓咪說。
的確,因為雅凌不知道我們都看過她的手記。
我可以堅持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今天要面對的是嘉芳,那就麻煩了。
因為一段本來就不夠堅固的感情,要怎麼經得起挑戰呢?
更糟糕的是,挑戰者是她的姊姊。
當然,我也承認這是我自作自受。
還好,這幾天我都沒有跟雅凌正面相遇。
因為我選擇在她上學後出門,在她回家前回家。
『你要躲到什麼時候呀?』
我坐在我的床上,抱著我自己去逢甲夜市買的恐龍娃娃。
『哪,你自己想一想,你比較喜歡誰。』
我比較喜歡誰?
我問我自己。
其實不需要問。我比較喜歡的應該是嘉芳沒錯。
但是我只能說是應該。
因為說到底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可是難道我就會比較喜歡雅凌嗎?
應該不會的。
因為我只是被她這樣深刻而又隱晦的愛所感動。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那本小手記,如果不是嘉芳這樣說,我想我不會這樣肯定。
所以我覺得我只是被她感動,而不知道如何拒絕她而已。
是這樣的。
是這樣嗎?
我又開始搖擺了。
這就是我討厭自己的原因。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太多時間去研究這個問題。
蔡頭每天都來,拉著我們去他們學校的熱音社練習那幾首歌。
直到大專院校也要開學的前兩天。
貓咪上完大夜班之後就帶著他的小狐狸去早餐了。
小狐狸的室友都回來了,但是我已無心去看到底是不是辣妹。
星期六早上八點鐘,鬧鐘響,手機也響。
今天一早就要練團。
我背著吉他下樓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雅凌。
她瘦了很多。長髮好像也失去了光澤。
雅凌還是穿著我最初見到她時穿的那套睡衣,踩著毛茸茸的拖鞋。
她是下來拿報紙的。
(要出去啊?)
「對呀。今天要練團。」
我指指背後的吉他。
(練團?)
「要幫朋友的社團招生,所以要去參加他們學校的迎新演唱會。」
(演唱會?)
「很簡單的表演幾首歌而已啦。」
我有點不好意思。
每當有人問我這方面的問題時,我總是很尷尬。
因為練了十年吉他,我始終沒有多少進步。
而奇怪的是這十年來我們換過很多團員,卻從來沒換吉他手。
沒換吉他手也就算了,我們也沒換過主唱。
『你的嗓門很大,幫我們唱歌吧!』
這是很多年前貓咪對我說過的話,從此,我就是主唱兼吉他手。
但是我也只是嗓門大,決不是唱歌的料。
所以我最怕有人問起我玩樂團的事情。
因為這些人問到最後,都會說:
(什麼時候表演?我可以去看嗎?)
是的,雅凌就是這樣對我說的。
回答她的話時,我一直覺得很尷尬而彆扭。
一來是因為她問我音樂的事情。
二來是我還沒告訴她,我已經看過手記的事情。
雖然,我只看到第一頁而已。
可是我還是答應她了。
因為在她問我表演時間時,我在她已經瘦削的臉頰上,從她消沉很多的眼睛裡,看到像從前那樣的光。
「後天表演。妳好好唸書,我就帶妳一起去。」
(謝謝。)
在她上樓之後,我蹲在門口喘息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好難過。
蔡頭唸的學校就在我們附近。
中部的大學裡面,熱音社最有名的,莫過於我和貓咪唸的東海大學。
真的是高手雲集。
像我跟貓咪這樣的腳色,頂多是中等實力而已。
不過跟其他院校比起來,我們又算強手了。
這就是蔡頭要我們去他們學校幫忙配團的原因。
因為我們不大會失誤,但是又沒有知名度。
相信即使我們表演的再好,明天早上也不會有人還記得我們的長相。
根本就是以影武者的姿態上場的。
舞台和會場都不大,就架設在蔡頭他們學校的女生宿舍前面。
我們負責開場。
我是主唱兼吉他手,貓咪是貝斯手,蔡頭是鼓手,另外還有一個臨時外借來的鍵盤手。
四個人就可以了。
我在試音的時候,看見對面女舍的窗戶到處都是人頭。
貓咪說可惜她們在背光的方向,不然就可以一眼看盡這個學校的辣妹了。
我對這些辣妹沒有興趣,因為我今天是載著雅凌一起來的。
晚上七點半,會場已經擠滿了人。
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多人。
而我不像貓咪一樣只想看辣妹,我的目光在人群裡搜尋著那個有著一頭長髮、雙眼水亮的女孩。
主持人簡短的介紹之後,在迷炫的燈光中,蔡頭下拍了。
第一首就是BON JOVI的<always>,第二首槍與玫瑰合唱團的<Don`t Cry>,再接下來做的是什麼歌我已經忘了。
因為我的目光始終找不到我要找的那個人。
唱完我們的五首歌之後,場內場外的聽眾一起鼓掌叫好,連對面女舍那邊也傳來不斷的尖叫聲。
我連答謝的話都不想說,解開吉他背帶之後就直接下臺了。
留下貓咪和蔡頭在台上胡吹一番,說我是很酷的吉他手,所以不愛說話。
而他們兩個則是代表發言人,目前單身,歡迎掛號云云…
我走到舞台後面的草坪,坐在樹下點起一根香菸。
(這樣一個人抽菸不好喔!)
是雅凌的聲音。
她今晚穿著一套粉紫色連身的洋裝,非常淑女。
「剛才我一直沒有看見妳。」
(因為我沒在那邊呀。)
「那妳在哪裡?」
(我在你心裡。)
「啊?」
(我在你心裡呀。)
這是一個很久以前的廣告了。以前貓咪也會在電話中這樣對我說。
然後我通常就會跟他講:「你他媽的到底在哪裡?」
『在你屁眼裡啦!』
而這是貓咪通常會給我的回答。
不過現在我沒心情開玩笑,不知道為什麼,既不在乎觀眾的掌聲,也不在乎表演成功的成就感。
我腦海裡面,回盪著雅凌說的:
(我在你心裡。)
(我在你心裡。)
(我在你心裡。)
…
(幹嘛不說話了?)
雅凌很淑女地先拉好裙子,然後坐到我旁邊來。
「妳剛才沒來看表演呀?」
(我用聽的。)
她彎著腰,把臉放在膝蓋上,手則環抱著腳。
(我從來沒有聽過你唱歌,我想用聽的。)
「妳也沒看過我唱歌啊,幹嘛不用看的?」
(因為…)
她忽然笑了出來:
(因為愈看會愈心動,愈心動就會愈心痛…)
那一瞬間,我忘了菸怎麼抽,甚至忘了空氣怎麼呼吸。
-待續-
◐心痛就住在心動隔壁,通常交情不是大好就是大壞。妳呢?◑
- May 06 Fri 2005 22:24
在風裡,說喜歡妳!《16》
16
從搬來這裡之後,我和貓咪一起在家的時間好像真的很少。
當然,就更別提要一起坐在陽台上面實現我們當初的夢想了。
『喔!這一個很辣喔!』
他指著遠遠處,從巷口便利商店走過去的女孩。
的確是很不錯,一頭長髮,穿著小背心和小短褲。
長髮像雅凌,身材像嘉芳。
我在想什麼呀?
從他們兩姊妹下高雄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
再過幾天,高中職學校就要開學了。
她們會回來嗎?
嘉芳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不過只是大略說說謝仔的病情。
我們都不知道要怎樣去提到感情的事情,所以乾脆都不提,以免尷尬。
我每天都像木頭一樣,呆呆地騎著小凌風上去望高寮,看著火力發電廠的四根大煙囪,想著她們兩個人。
才發覺,自己對誰其實都是虧欠的。
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虧欠的。
台中的九月還是相當炎熱的,頂多是到了晚上會有點風。
尤其是在大肚山一帶,因為正對著海洋,所以刮風的時候,更顯悲意。
不過我沒有太多時間領略大自然的感傷之意。
因為蔡頭出現了。
相信大家都已經幾乎要忘記蔡頭這個人了。
事實上,經過這陣子的風風雨雨,
連我也忘記了。
直到今天下午我回家,看到一台改裝得很醜的豪邁機車,我才想起還有這個人。
也才想起,我還答應他一件事情。
樓上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貓咪穿著一件內褲,汗流浹背地狂彈著貝斯。
貓咪會有那種用力與認真的程度,大概只會表現在彈貝斯和做愛的時候吧?
雖然我沒看過他做愛,不過…
算了,我在說什麼呀?
【沒有退步嘛!】
在貓咪終於飆完一段solo之後,蔡頭拍手叫好。
因為貝斯是一種襯墊的樂器,在一場樂團表演中,你很少會聽見貝斯手在solo,
但是我家的貓很優秀的地方,就在於此。
當然,這是因為他夠騷包,愛搶鋒頭的個性使然。
【你的吉他呢?】
「好久沒彈了,不知道還行不行耶。」
【幾首歌而已啦,反正是招生用的,幾首招牌歌,騙幾個小鬼入社而已。】
我拿起吉他,調音之後,用固定的和絃順序和貓咪一起合奏一段。
蔡頭是個鼓手,不過他沒帶鼓棒來,所以乾脆用手在床上、桌上,隨意打著拍子。
很多人在失憶或失戀的時候會到KTV去嘶吼一番,而如果你會吉他的話,你就可以省下這筆錢。
我們當場唱了一首BON JOVI的<always>。
【差不多了,用這樣的水準,就可以招到一籮筐的新生了。】
蔡頭開給我們一張歌單,還真的都是那些口水歌。
不過口水歌也有口水歌的好處。
萬一你出很冷門的歌,做得再好,人家也看不出來好在哪裡。
你用大家都聽過的歌,大家就會知道,你們做得很像原版。
就像愛情一樣。
你用很隱晦的方式去愛,別人很難了解你愛得有多深。
你用很芭樂的方式去愛,但是愛得淋漓盡致,連旁觀者都會感動。
於是我又想起雅凌對我的方式。
天哪…
蔡頭走了之後,我一個人在陽台抽菸。
貓咪拿了一瓶啤酒給我。
「哪來的?」
『蔡頭帶來的。』
拉開拉環,我一口氣把它喝掉半罐。
『你有那麼鬱卒嗎?雖然酒不是你買的,也不用這樣狂灌吧?』
嘴裡吐出濃濃的酒氣,遠方是天正黃昏。
『嘉芳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那天晚上嘉芳跟我說過的話,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還記不記得我們搬來的時候?」
『記得啊,怎樣?』
「你不是說叫我不可以動你的小寶貝?」
『小寶貝?誰呀?』
他指指隔壁,說:
『我都叫她小狐狸耶!』
「靠夭,我是說雅凌啦。」
『她喔!那只是我唬爛你的而已。』
「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沒有戀童癖。』
「那沒事了。」
『沒事了?你這樣叫做沒事嗎?』
貓咪剛剛喝下一口啤酒,忽然眼睛瞪很大,問我:『難道?』
我點點頭。
是因為雅凌的關係,才讓我這樣心神不寧的。
『你把她也怎麼了嗎?』
「白痴喔,當然沒有。」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聽得這隻貓目瞪口呆。
『兄弟,既然這樣,我有四條路讓你選。』
『第一,不要客氣,既然有人送上門來,你就都收了吧!素還真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們要對你付出感情,你就應該付出代價。』
『當然,我會借你保險套。』
我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
搓搓被我打了一拳的腦袋,貓咪又說:
『第二,挑一個你真正愛的,果斷的拒絕另一個你不愛的。一個人傷心,總比三個人傷心好。』
怎麼挑?我不知道。
或許是怕看見有人掉眼淚吧,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挑才好。
『看你一臉猶豫,就知道前兩條路你走不了。』
『第三,都不要。搬家。今天晚上你就可以收一收,我可以幫你找房子。』
根本不等我回答,他就說:
『不過你從此之後不要再跟我聯絡,因為我不想跟白痴做朋友。』
「好吧,你說第四個辦法,我選第四個。」
『你還沒聽耶。』
「沒關係,我選第四個。」
『不要後悔唷!』
「決不後悔。」
『呀呼~~』貓咪忽然大聲歡呼,在房間裡面跳來跳去。
「喂,說啊!」
『我本來是要叫你直接跳下去死的,不過這樣對我沒好處。』
『所以我決定改變主意,第四條路是叫你去說服她們倆個。』
「說服她們幹嘛?」
『叫她們放棄你,改跟我算了。』
我保證,今年冬天一定會煮貓肉鍋!!
-待續-
◐怎麼愛都好,只要能讓他明白,就是最好的方式。◑
- May 06 Fri 2005 22:22
在風裡,說喜歡妳!《15》
15
下午被貓咪逗笑的開心一下子都不見了。
提著一袋的書,我慢慢走到樓下。
客廳裡面是一片漆黑,但是我還看得見,娟秀的筆跡,用藍色水性筆寫的字。
筆墨在棉紙上面微微暈開,顯得古意盎然,很飄雅的字。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說:徐雋哲,我喜歡你。」
我趕緊將小筆記闔上,並且幫她放回抽屜裡。
想了想,雅凌雖然懶散,但是不至於把這樣私密的東西直接放在桌上。
所以她應該是在驚慌匆忙之下送她爸爸出門就醫的。
也就因此,她才沒整理桌子,沒帶課本,也才留下這本小筆記。
站在樓梯口,我的思緒茫然。
自己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腦海中浮現她對我說過的話。
(至於你跟我說的那句話,我會牢牢記住,因為我也很開心,雖然,你未必是有意要這樣說的,不過,至少那代表我也是不錯的對象,對不對?)
其實我都已經快要記不起來,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的那場玩笑話究竟說什麼了。
但是之後她在樓梯口對我說的這幾句,我卻始終沒有忘記過。
而是否,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過?
所以嘉芳在望高寮的風中大喊:徐雋哲,我喜歡你,引來一陣呼應的時候,雅凌反而沒有出聲?
所以自從那天之後,她要刻意與我保持距離,因為她妹妹已經跟我在一起了?
所以…所以…
我不忍心再繼續想下去,也寧願我沒有看見她寫下的那一段話。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說:徐雋哲,我喜歡你。」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說:徐雋哲,我喜歡你。」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說:徐雋哲,我喜歡你。」
…
漆黑的客廳裡面,我的視網膜上面還清楚印著這一行字。
那在之後呢?她寫些什麼呢?
我不敢再看下去。
是不是應該再看下去呢?
不行。
因為我沒有勇氣,也不願破壞現在既有的關係。
三個人的愛情裡面,註定有一個要痛苦。
而且三個人裡面還包含一對姊妹。
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可以肯定,當初我猜錯了。
以為她早已不將我開過的玩笑話放心上了,所以才能表現得一切都那麼輕鬆。
沒想到,其實她是收到最深心裡去了,
所以我才看不出來。
大肚山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傷她,傷得很深。
「鈴鈴鈴…」刺耳的電話聲劃破寂靜。
「喂。」
(阿哲嗎?)是雅凌的聲音。
(我妹妹回來沒?)
「還沒。」
(那…書你先不用幫我收了,等我妹回來叫她收就好了。)
「為什麼?」
(…)
「為什麼?」
(她…她比較知道我放哪裡嘛!)
「沒關係,我已經幫妳收好了。」
我的語氣很平淡,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用什麼語氣去面對她。
(…)她也沉默著。
為什麼妳寧願妳妹妹看見了這行字,也不願我看見呢?
還是妳有把握面對得了她,卻沒有把握面對得了我呢?
我想這樣問,但是我問不出口。
(那…好吧,謝謝你。)
「不客氣。」
嘟嘟嘟嘟…
她掛了電話。
她掛上電話的同時,我的心也同時重重地被狠敲了一下。
嘉芳回來時,我坐在沙發上面已經睡著了。
她到同學家去搬了一套《尋秦記》回來。
『咦?你幹嘛在這裡睡覺呀?又不開燈的。』
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還有點恍惚。
嘉芳放下小說,走到我面前來,輕輕按著我的額頭,
『你還好吧?』
我好嗎?我不知道,有點麻木的感覺。
因為我剛醒來,而嘉芳又剛開燈,我還不適應光線。
『這不是我姊的書嗎?放這裡幹嘛?』
啊!
我趕緊跳起身來,把謝仔的事情告訴她。
『我爸?』
她也傻了。
我要她立刻找滅絕師太,然後趕快收拾東西。
嘉芳打了電話之後,準備上樓。
「順便把這袋書拿給妳姊姊,這是她打電話回來交代的。」
嘉芳點點頭正要上樓時,忽然停下腳步。
『是她要指名要你幫她收,還是剛好你接到電話?』
「我剛好接到啊,怎麼了?」
『沒事。』
然後她匆匆忙忙上樓去了。
剩下我楞在這裡。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我被全世界孤立了一樣。
好像她們都各有一些,或藏了一些什麼,跟我有關,卻偏偏又瞞著我不說。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師太的佛駕今天第二次光降。
我可不敢跟她照面,萬一不小心被她知道那件招財貓內褲是我的,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到明天早上的美芝城。
所以我也溜上樓。
『你幹嘛像做賊一樣的溜進來。』
貓咪正在彈貝斯。
「噓…」我把他的揚聲器關掉。
『幹嘛啦?』
「滅絕師太來了。」
貓咪趕緊放下樂器,又從髒衣服的籃子裡面再翻出一件內褲。
我拉住她的肩膀,小聲說道:
「你瘋啦?她會殺光我們去做滷肉的!」
『她敢再進來一次,我就要她徹底破功!』
正在拉扯間,嘉芳卻上來了。
很不好意思被她看見兩個男人在拉著一件內褲的模樣,我們都是狼狽又尷尬得很。
『哲,我有事跟你說一下。』
貓咪把我一腳踢了出來,然後關上了門。
「怎麼了?妳要下高雄了嗎?」
『嗯。』
她一直低著頭,我撥開她已經長長的流海。
她還是那樣嬌艷的臉。
只是多了幾分不安與憂傷。
「妳爸要不要緊?」
『姑姑說他現在還在觀察中。』
「妳要去幾天?」
我看見了她提在手上的一個大行李袋。
『不知道,看爸爸的病怎樣吧。』
然後我們都沉默著。
「妳要跟我說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姊姊也喜歡你。』
她知道了?
『我們從小吵到大,可是我知道,只要我真的想要,她還是什麼都讓給我。』
可是愛情可以讓嗎?
『我也不知道,那天大肚山回來,我就覺得她怪怪的。』
『後來,我看到她寫在筆記本上面的話。』
『她寫…』
我沒有讓她說出來,只是用力抱住她,用我的唇掩上了她的唇。
直到我們都平靜了之後,我才放開她。
『或許,她也跟我一樣喜歡你,只是她不說而已。』
嘉芳抬起頭看我。
『我不想這樣贏她,不想是因為她讓我,所以我才可以擁有你。』
我依然沒有說話,只是搓搓她的頭髮,就像我們剛認識的那天晚上,聊到天亮之後,我搓她頭髮那樣。
『至少我比她多個機會,讓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
嘉芳輕捧著我的臉:
『阿哲,我愛你。』
-待續-
◐愛情裡沒有誰贏了誰,只有夠不夠勇敢。妳們都很勇敢,所以我是輸家。◑
- May 06 Fri 2005 22:21
在風裡,說喜歡妳!《14》
14
而與嘉芳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之內,我們又是怎樣的呢?
貓咪說:『你是白痴。』
因為我除了在地道裡面吻過嘉芳之外,居然至今沒有更進一步的進展。
我絕對不是身體有問題,也不是腦袋有問題。
我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
只是習慣當有一些遲疑還沒有化解之前,不做更進一步的舉動。
那一夜的我讓她感動,她也讓我感動。
但是我們始終沒有告訴過對方,究竟我們愛不愛對方。
而我認為,愛不愛一個人,決不是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就能確定的。
如果不能確定是愛,那麼其他的還有什麼意義?
因此我只有在客廳裡面與她嬉戲的時候,擁抱過她而已。
至於剩下的,我沒提,所以她也沒提。
而之所以我沒提她就沒提,是因為我知道,我不先給答案,她也就不會給答案。
所以,當我還有遲疑的時候,我選擇這樣就好。
貓咪這樣說:『你是白痴。』
也許是吧!
『你在汙辱天秤座。』
大概是吧。
『你不敢上,那換我來好了。』
「你去死吧。」
我這樣回答。
一個人在茶店裡面坐了一下午,不但要喝完120的飲料,還要享受一下悠閒的下午茶時間。
雜誌順便看個三本。
之後我在國際街買了兩張唱片,又到金石堂買了一本書。
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
我有點後悔在外面混了這麼久,因為這個時間回來很容易遇見謝仔,我實在不想為了吃他的一碗滷肉,而聽他講一個晚上的徐蚌會戰。
要講古,我可以從祝融氏大戰共工氏講到以阿戰爭。
不過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點不一樣。
客廳的燈是關著的。
謝仔沒在客廳。
難道滷肉還沒煮好嗎?
開玩笑,他的電鍋從來沒有空過耶!
可是廚房裡面也沒有人。
我打亮了樓梯間的電燈,正想要上樓的時候,滅絕師太卻從樓上下來。
她的表情像是尼姑庵裡面的菩薩被偷了一樣的難看。
而且拂袖盛怒。
我們都有點怕她,怕她袈裟底下藏著一口倚天劍。
【我要你們下學期通通給我滾出去!】
她對著我狂吼了一聲,嚇得我手上的東西跌了一地。
然後她隨便踩著她那雙僧鞋,很用力甩門出去。
我還聽見她那輛福特轎車的輪胎在地上急速轉動,發出來「唧唧」的聲音。
不久後,貓咪狂笑著跳著下樓來。
「你幹什麼啦?」
貓咪笑得捧腹倒地,說不出話來。
後面跟著三個黑人,他們也笑得很開心。
到底你們幹什麼了?
學長告訴我,貓咪跟滅絕師太同時在二十分鐘前到家,滅絕師太一直嘮叨著說我們的生活習慣太差,鞋子亂擺,沒人打掃環境。
「所以?」
【所以她給大家二十分鐘整理環境,然後她要上來檢查。】
「我們有打契約,不讓她進來就好了嘛,他又幹什麼了?」
我指指那隻笑到打滾的貓。
【他拿了一件穿過的內褲掛在門上,滅絕師太一進來,內褲就掉下來…】
天哪…
【剛好掛在她頭上…】
學長A說到這裡,也笑得不支倒地了。
然後換學長B繼續說:
【一件招財貓的內褲掛在滅絕師太的頭上…】
學長B耐力比較差,講一句就笑翻了。
其實我也覺得很好笑,不過我笑不出來,因為我想起來,我們房間裡面,只有我有招財貓圖案的內褲,那是我昨晚換下來的。
噢…GOD!!
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怎麼嘉芳不在,雅凌不在,連謝仔也不在呢?
大家都不在的話,那滅絕師太來幹嘛呀?
一個人在客廳坐到晚上八點鐘,電話響起。
「喂。」
(喂?你是…)
「我是阿哲。妳是雅凌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雅凌才說話:
(我爸的病又發了,我現在陪他下高雄住院。)
「住院?那…嘉芳也一起過去了嗎?」
(她去同學家,應該晚上就會回來,我姑姑會再過去接她。)
「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你可以幫我整理一下課本嗎?晚上叫我妹一起帶下來給我。)
「好,好啊。」
然後雅凌吩咐了幾本書,要我上去先幫她整理。
我問她們什麼時候回來,雅凌說謝仔這次情況很嚴重,所以,歸期不定。
(就讓你們看家了,我…)
「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怕…)
然後電話那頭雅凌開始哭了起來。
不知道她用什麼電話打的,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
我只能聽到她啜泣的聲音。
「別哭,妳爸不會有事的。」
(我不知道,我好怕…好怕…)
我安慰別人的本事一向很差勁,愈是安慰,通常對方就愈傷心。
「不會啦,不會的,妳好好照顧他就好。」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哭聲慢慢地停了。
(對不起,我這樣哭。)
我很想看看她哭的樣子,不過我想我會很心疼。
「沒關係,有事就打電話給我,我們是好朋友,我會陪著妳的,好嗎?」
她忽然又不說話了。
我還以為是電話有問題,又「喂喂」了兩聲。
(我在。)
「妳還好吧?」
(我很好,謝謝你,阿哲。)
「傻瓜,沒事的,只可惜我幫不上什麼忙。」
(沒關係,有你陪著我就好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虛弱,好像很難過。
「別想太多,知道嗎?有事再給我電話。」
(嗯,bye。)
「bye bye。」
掛上電話之後,我在客廳抽了一根香菸。
心裡也跟著難過了起來,沒有理由地,跟著難過了起來。
把消息告訴貓咪和三個黑人,他們真的是沒有良心到家了,雖然他們也很難過,但是難過的理由,是現在半夜溜下樓也偷不到滷肉吃了。
拿著小便條紙,依照雅凌吩咐的,我去幫她整理書籍。
誰說女孩子的房間就應該要很整齊呢?
雅凌是雙魚座的,浪不浪漫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她有點懶散。
所以桌上有一堆散置的書籍和筆記。
嘉芳是處女座的,不過我懷疑那是生日登記錯誤。
這個人桌上一堆零食袋子,還有一堆瓶瓶罐罐。
點亮雅凌書桌上的檯燈,我慢慢找著她要的書。
將書拿好之後,要關掉檯燈之前,我看見她檯燈旁邊有一本封面是褐色手工紙製的小筆記。
小筆記很精緻,內頁紙也是手工製的,像是棉紙,而且寫了一些東西。
因為我家也是造紙的,所以我會想知道別家工廠做的品質如何。
然而當我打開封面時,
看到的第一行文字,卻是: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說:徐雋哲,我喜歡你。」
-待續-
◐如果我也這樣對你說,你會不會也這樣喜歡我?◑
- May 06 Fri 2005 22:19
在風裡,說喜歡妳!《13》
13
房東先生當然有他的名字,只不過我從沒記得過。
大家都叫他「謝先生」。
私底下提到他時則稱他:謝仔。
會這樣有點輕視於他的姓名,是因為他本來就沒什麼威嚴。
一個肺有問題的老人,整天窩在廚房裡面,滷肉、喝酒,還抽黃殼長壽菸。
隨便逮住一個過路的房客,管你是誰,要去哪裡,他都會問你:
【要不要喝一杯?】
【吃碗飯吧!】
貓咪就是這樣才陪他吃過那次飯的。
所以除非確定他在睡覺,否則乾脆別下樓算了。
謝仔其實是個好人,他只是囉唆了點。
但是他有個毛病,讓我覺得很不喜歡。
他喜歡「家」的感覺。
所以他有事沒事,就會把兩個女兒拉下樓來聊天。
「妳們聊什麼呢?」我問嘉芳。
『聊過去呀、現在呀、未來呀!』
這跟沒回答有什麼差別?
『道可道,那就非常道了,你懂嗎?』
不懂,誰懂?你懂的話你來告訴我。
這陣子沒事就在家裡混,所以知道了一些事情。
謝仔是個老竽頭,到台灣才娶老婆的。
謝仔的太太一共生了三個女兒。
這是我很驚訝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嘉芳是老二,卻沒想到原來是老三。
不過不知道是因為年紀的關係,還是思想觀念的原因,總之就是他們又離婚了。
大姊歸媽媽養,雅凌她們倆個則歸謝仔養。
尼姑是謝仔的妹妹,出家很久了。
但是因為她本來就小有積蓄,不想看兩姊妹跟謝仔吃苦,所以決定買這棟房子。
靠著收房租,就足以供養他們三個人的生活所需了。
嘉芳說著這些的時候,語氣非常平常。
我問她不再介意父母的離異了嗎?
嘉芳說,那時候她才國小二年級,發生了一些什麼,她根本不記得了。
「這就是妳們常常聊起的過去與現在嗎?」
『這些以年代劃分來說,都只能算是現在。』
「那什麼是過去?」
『我老爹參加過的戰爭,那個才叫做過去。』
我忘了嘉芳喜歡歷史,難怪只有她能夠跟她老爹這樣聊一整天不嫌累。
「最近很少看見妳姊姊,她功課壓力很大吧?」
『沒事找事,拼死要上台大、政大,所以只好乖乖唸書了。』
從那天大肚山夜遊之後,我們就幾乎很少再看見雅凌。
即使有,她也是抱著書猛啃,再不然就是在廚房遇見她,那也不過倒杯水的時間而已。
我想的有點出神了。
以至於嘉芳叫了我兩聲都沒有聽見。
所以她乾脆拿起抱枕敲了我的腦袋。
『想什麼?』
「我在想我有多久沒跟妳姊聊過天了。」
『不要說是你,我也很久沒跟她聊過天了。』
「不會吧?妳們還睡在一起耶!」
嘉芳說,也是大肚山那一晚之後,雅凌就不大愛說話了。
然後我想起謝仔回來那一天,我們在樓梯口擦身的那一幕:她叫我別把我跟嘉芳的事情讓謝仔和滅絕師太知道。
然後,我看見了她眼裡,還有沒說出口的話。
雖然,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後來深印入我記憶裡面的,是她飄著滿滿香氣的長髮。
但是我的回憶時間不長,手機響起來。
『阿哲嗎?快來救我。』
「救你?」
『我在藝術街吃飯,錢帶不夠啦!』
這隻貓不是那種會一個人到高級餐館去吃飯的人。
不可能。
「你身邊應該有人才對,幹嘛找我去救你呀?」
『你忍心讓女孩子出錢嗎?』
「哈!是你馬子,可不是我馬子。」
『拜託一下啦!我們兩個身上加起來只有250元。』
「喔,你已經跟她求救過啦?」
我很樂意多打兩下落水狗。
「是哪個馬子啊?要不要我到隔壁去找你企管系的辣妹,叫她過去救你呀?」
『我就是跟她出來的啦。』
「那你還有沒有其他的馬子?我不介意幫你聯絡。」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個嗲得要命的女人的聲音:
【徐大哥~】
哇塞!真是可怕!
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幫我點了一杯飲料。
是一杯120的那種飲料。
喝得我好心痛。
原來這隻貓以為真的可以憑一張信用卡闖遍天下,所以老是嘲笑我出門沒事帶一堆零錢,自己找麻煩。
但是偏偏就有商店的讀卡機是正好故障的,報應。
那個企管系女孩的真的是辣妹。
因為她的五官很鮮明,身材也不差。
重點是,她也有長長的頭髮與水亮的雙眼。
很像…很像雅凌。
奇怪,我怎麼這幾天常常想到雅凌?
貓咪他們會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除了吃飯、鬼扯之外,剩下的就是等我來救命而已。
付完錢之後,他們就離開了。
「給你個建議,還是多帶點現金在身上的好。」
貓咪在我耳邊小聲地說:
『放心,我帶的錢夠買保險套,我會去可以刷卡的旅館。』
難怪他可以以貓的姿態,榮登電工獸神的寶座。
一個人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
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因為120的飲料還沒喝完。
繼續剛才一閃而過的思緒吧!
我幹嘛沒事就想起雅凌呢?
是因為多少在心裡面都還對她存有一點虧欠嗎?
不至於吧?
說真的,同樣是在無心的情況下,吻了嘉芳是比較誇張一點。
可是只對雅凌說一句玩笑話…
應該不算太嚴重才對呀。
況且在我們去夜遊之前,她對我都還不錯。
至少見面時都還有說有笑。
那一晚之後,我們就疏遠了好多。
不過也或許是因為課業壓力的緣故吧!
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所以她們姊妹都沒有參加補習。
就我所知,高中生不補習的話,要考上國立大學是不大容易的。
雅凌必須以自修的方式來追上參加補習的同學的程度,這也難怪她要這麼認真。
而我只是因為太久沒跟她講話,所以才會這樣常常想到她。
是的,應該是這樣的。
我說過,中文人吟風弄月很厲害。
但是一旦面臨自己的問題時,就又會笨拙得可以。
-待續-
◐蠟燭的光照不到蠟燭本身,妳站在我身邊,我卻看不見妳。◑
- May 06 Fri 2005 22:17
在風裡,說喜歡妳!《12》
12
四樓後面那個學長最後居然沒有搬來。
不過他打了一通電話來。
說他因為車禍要休學,房子也沒辦法租了。
那天我正在客廳裡面教她歷史,在肥水之戰最精采的時候,我幫她接了這通電話。
『那那個房間怎麼辦?要再租出去嗎?』
「這個問題很複雜。」
『複雜?』
「妳希望我回答妳的問題嗎?」
『徐雋哲,不要跟我耍花樣,你想出午門挨一刀嗎?』
這個人就是這麼乾脆。
「首先,妳要跟妳爸商量。」
『商量什麼啦?』
「請他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
「然後將房租契約上面的甲方改成我的名字。」
「當我成為這棟房子的主人之後,我才可以決定這個房間要不要租出去。」
我看著嘉芳的臉,她的單眼皮還是那樣勾人。
不過她說出來的話非常嚇人。
她說:『來人啊!把這個白痴給我拉出去!』
這樣的生活之於我是很無憂無慮的。
因為暑假沒有回家,所以我每天都在台中鬼混。
白天的時候教嘉芳國文和社會,晚上我們會一群人跑到東海商圈去吃宵夜。
每個星期固定要逛東海夜市兩次。
週末大家則到藝術街去吃價錢很貴,而菜量很少的東西。
貓咪現在幾乎連房間都不回來了。
不過我還是每晚都可以跟他講到話。
因為那個企管系的辣妹跟他如膠似漆,而且隔壁三個辣妹中的另兩個到現在還是不回來,所以貓咪乾脆住在那邊。
我的室友變成跟我一牆之隔的鄰居。
愉快的日子裡面,時間過得也相對的變快。
傳聞中的房東先生終於出現了。
星期日的晚上,我抱著嘉芳看著AXN在播<第一滴血第二集>。
順便解釋美國的越南政策。
一輛汽車從路衝方向開進來,
大燈照得我連電視螢光幕都看不清楚。
而且它就直接停在我們門口,熄火後大燈也沒關掉。
『親愛的我的御用奴隸~』
每當嘉芳用嬌滴滴的聲音叫我時,就是要使喚我的時候。
「奴才在。」
『瞧瞧去~』她用粉嫩的尾指指向門外。
「奴才遵旨。」
領旨之後,我起身到門口,拉開紗門。
一個中年尼姑和一個大概六十幾歲的老頭站在門外。
兩個人手上都拎著一只行李箱,尼姑手上還多一串車鑰匙。
「請問你們找誰?」
【你是誰呀?】尼姑很不客氣地問我。
「那你們又是誰呀?」
(爸爸?姑姑?)雅凌在二樓房間探頭時,失聲驚呼。
爸爸?我沒有聽錯吧?
我暗自慶幸著我有起來看。
否則的話,當她老爸和她姑姑看到我這樣摟著嘉芳,不知道會不會當機立斷,將我逐出家門?
當我還傻呼呼地站在客廳裡面時,嘉芳偷偷向我搖搖手,叫我先閃。
「那改天有空再教妳吧,記得注意一下,世界現代史最重要的就是年份的問題了。」
『是,我知道了,謝謝您。』
我是道貌岸然的家教老師,她是安分守禮的學生。
上樓時我聽見她姑姑嚴峻的聲音:【那小子是誰呀?】
『四樓的房客啦,他唸中文系的,剛好請他教我歷史跟國文。』
我上樓時經過二樓房門口,雅凌恰好開門出來。
(我爸跟我姑姑回來了。)
她說。
(你跟嘉芳的事先別讓他們知道。)
我點點頭。
雅凌像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至少,她的眼睛是這個意思。
「怎麼了?」
(沒…沒有。)
她轉身往樓下跑,長髮掠過的的面前時,我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氣。
我把貓咪從隔壁的溫柔鄉喚了回來。
從這邊四樓到那邊四樓,最近的方式是什麼?
答案是,從五樓圍牆翻過來。
他就是這種人。
『老頭回來啦?』
「你見過他?」
『開玩笑,我還跟他吃過飯。』
「真的?」
『之前我來找房子的時候他就在家,還請我吃了頓飯。』
貓咪一邊穿褲子,一邊說。
他在隔壁大概是都不穿褲子的樣子,因為他是穿著內褲爬回來的。
『老頭的滷肉很棒喔!不過你跟他吃飯,要聽他講古,還要陪他喝酒。』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貓咪穿好褲子之後,便即下樓。
這裡所有的房客,也只有他見過房東先生而已。
其他人都是只有跟雅凌洽談而已,我是最誇張的,在我搬進來之前,我連這裡都沒來過。
【我警告你們,不要對我姪女有什麼企圖。】
滅絕師太囂張地坐在沙發上,我們幾個臭男生則乖乖立正站好。
「為什麼她不讓我們坐下?」
我小小聲地對貓咪說。
『你去問她啊。』
他也小小聲回答我。
【本來我是不想租男生的,男生懂什麼照顧房子?】
師太慢慢喝了一口茶,換了個坐姿。
【所以我有空就會過來檢查,你們不要在房間裡面給我亂來。】
【也不准隨便帶女孩子回來。】
【趁著契約還沒打,不能接受的人現在就可以搬出去。】
滅絕師太就是滅絕師太。
貓咪的給她的評語只有三個字:『太屌了。』
學長們拍拍我的肩膀,不懷好意地笑笑。
【學弟,你要小心了。】
只有嘉芳是好人,她說:『不用擔心,往好處想,她又不住在這裡。』
是呀。
她又不住在這裡。
但是房東先生呢?
貓咪說:『你就常常陪他吃滷肉,喝喝酒,聽他講古,這樣就好了。』
學長說:【放心啦,他那麼老,爬不到四樓啦!】
還是只有嘉芳是好人,她說:『我爸很早睡又很晚起,我會找時間上去陪你。』
是呀。
她又不是就不陪我了。
-待續-
◐換個角度想,多點阻礙才多點甜蜜。這樣會好過一點。◑
- May 06 Fri 2005 22:14
在風裡,說喜歡妳!《11》
11
(你們是被鬼拖走了喔?)
轉角處的方向有微弱的光芒投射過來。
然後我聽見雅凌的聲音。
『要幹什麼也等回去好不好?我們還在等你們咧。』
接著又聽見貓咪的聲音。
嘉芳鬆開攬著我脖子的雙手。
而我用面紙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
(快一點啦!生蛋喔!)
『來了啦!人家蠟燭掉了啦!』
嘉芳回答她。
(噢!很笨撂…我們先過去囉!)
我點著打火機,湊在地面上,幫嘉芳撿起了蠟燭。
『好像斷掉了。』
「那就陪我用打火機走出去吧。」
於是變成我在前,嘉芳在後。
她拉著我的手,跟著我慢慢的走。
我們不再說話,因為要說的都已經很清楚了。
地道裡面蜿蜒曲折,距離雖然不長,但是卻很難走。
又走了大約百來公尺,到了一個很大的空間裡。
大家都已經在這裡了。
他們坐在一個水泥砌起的平台上面,大家把蠟燭固定,幾個男生坐在一起抽菸。
雅凌則坐在貓咪旁邊。
(來啦!來啦!)
雅凌的聲音。
『叫魂哪!我們兩個都沒了蠟燭,妳也不會過來幫忙。』
嘉芳大聲地說。
(我去幫忙?那多不好意思唷!呵呵…)
雅凌這一笑,大家也跟著都笑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一見到大家,就覺得耳根子很熱。
像是一件我拼命遮蓋的事情,到最後反而弄得人盡皆知一樣。
【學弟,你們要不要休息一下?】
【對呀,我們已經休息很~久~了說。】
我問問嘉芳:
「腳還好嗎?」
這個女人演大魔神的功力我是見過的。
剛才她還很大聲地跟雅凌說話,現在馬上就變成溫柔的小女人了:
『沒關係,我沒事的。』
聲音輕柔細嫩,而且還乖巧得很。
我忽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呀?』
糟糕,還被她給聽見了。
「嗯…嗯…這個…等一下我再告訴妳好了。」
趁著還有幾分鐘時間,我得好好掰一個理由,好解釋我忽然在笑的原因。
否則如果我老實說出是在笑她像大魔神變身的本事,
就算我們剛剛擁吻過,她也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這個方向的地道在這裡算是結束了。
跟著要爬出一個小洞口。
洞外面就是自由的世界了。
只不過那個小世界在一片山坡底下,還得要抓著山坡上面的樹,慢慢爬回去才行。
而在一片黑暗之中徒手爬山,這才是危險刺激的事情。
照樣還是貓咪在前,他先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再拉著雅凌上去。
那三個黑人就不用說了。
他們始終是配角,不必浪費字數。
我一手攀著樹幹,一手拉著嘉芳上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家才慢慢爬上山坡。
不過都已經弄得一身泥巴。
(這裡真的很好玩說!)
雅凌還在興奮著。
『是嗎?那待會妳可以再走一次,我們都在上面等妳。』
嘉芳已經恢復了原來的精神。
(妳怎麼可以不顧手足之情,不陪我再走呢?)
『手足是用來幹嘛的?手足是用來相殘的嘛!所以妳去吧!我不會留妳的!』
大家都笑了出來。
我們拍拍身上的土,順著小徑,慢慢往地道入口停機車的地方再走回來。
其實出口與入口之間,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兩百公尺遠。
但是因為是在暗無天日的地道中行走,裡面又蜿蜒曲折,所以我們走了快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來。
『原來距離不會很長嘛!』
「腳走的距離不會很長。」
我還握著嘉芳的手,小聲的說:「可是心走了好長。」
我知道她有聽見我說的話,因為握著我的她的手,忽然用力握緊了一下。
『各位親愛的同居人們!現在,讓我們開始對著這一片美好的夜景…』
『用力大聲的靠夭吧!』
望高寮上面有好幾座陸軍的砲堡,砲堡蓋成梯字形,上面鋪滿偽裝用的泥土,也長了許多的草,看起來就像是小山坡一樣。
來望高寮看夜景,就是要爬上這些大約兩層樓高的砲堡,才看得清楚。
【啊……】
(呀呼……)
『喂……』
大家開始以各種不一樣的聲音,用力地朝著夜空吶喊。
微弱的路燈不會影響夜景的美,遠遠處是散落在黑暗中,無數的燈火。
而再更遠一點,是台中火力發電廠四根大煙囪所發出來的紅色燈光。
更入夜之後,這裡慢慢吹起了風,我們的呼聲,隨著風被吹到遙遠的夜空裡面去。
【李XX,妳去死…】
啊??這是哪個學長喊的?
(張XX,快點還我錢…)
雅凌也跟著喊。
『徐雋哲,你是白痴…』
靠!貓咪喊這是什麼話!?
【爸爸,給我錢…】
愈來愈不成話了…
我也來喊:
「教授,不要當我…」
用力將喉嚨裡面的空氣擠壓出去,那是一種完全釋放的感覺。
喊完之後,真的覺得神清氣爽。
不過我可不像旁邊這一掛瘋子,喊個沒完沒了。
『妳要喊什麼呢?』
我輕輕地問嘉芳。
嘉芳頭髮上的髮夾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來了,讓流海迎著風,輕輕飄動。
她的雙眼看著正前方的夜空,嘴角微微上揚。
『徐雋哲,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不知道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怎樣,我在空曠的山頂上,聽見了這句話的回音。
而且不只鑽進我耳朵裡,也鑽進了我的心裡。
她吶喊的聲音在風裡飄散無蹤,卻在我心中凝結成形。
那些瘋子肯定也聽到了,因為他們也在亂喊一通。
『徐雋哲,我也好喜歡你…』
【徐雋哲,我愛你…】
【徐雋哲,我恨你…】
【徐雋哲,我要宰了你…】
…
我緊緊握著嘉芳的手,我想,隨便他們去喊什麼吧…
我比較在乎的,是我現在終於有勇氣握著嘉芳的手了。
不過,那只是現在而已。
因為那天晚上我沒有注意到,後半段裡面的遊戲中,雅凌幾乎都沒有出聲音。
大家在砲堡上面鬼叫的時候,她也沒有再喊出話來。
-待續-
◐喜歡一個人要說出來,讓他聽到,也讓自己聽到。◑
- May 06 Fri 2005 22:12
在風裡,說喜歡妳!《10》
10
順著坡一路下滑,很快就到了東海古堡入口。
『先說喔,我們已經很久沒來了,裡面現在變怎樣,我可不能保證喔!』
貓咪說。
這時候雅凌把蠟燭拿出來分給大家。
當她遞一支蠟燭給我時,我搖搖頭。
因為這條地道我已經走了千百回了,當初我們只需要一個打火機就可以走完全程。
即使過了好幾年沒來,我想我還不到需要用蠟燭的地步。
地道入口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塊大鐵板遮蓋住。
鐵板旁邊有一個小告示牌。
上面寫著簡單的四個字:危險勿進。
(真的要進去嗎?)
我沒有說話,直接彎腰拉起了鐵板。發出了嘎嘎的聲音。
『走吧!』
我看著嘉芳。
從剛剛我忽然大喊一聲「我喜歡妳」之後,
我們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可是我相信這句話她是聽到了的。
嘉芳手上拿著一支蠟燭,雅凌替她點著了火。
她怔怔地看著我。
我也靜靜地看著她。
然後,貓咪第一個爬了下去。
跟著是雅凌。
再來是三個黑人。
剩下在地面上的,是我跟嘉芳。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嘉芳說。
「劉備取西川,從有企圖到下決心,也是要花很長的時間的。」
『我沒叫你取西川,我只是問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她的眼光還是直盯著我。
今晚的大肚山上幾乎沒有風,她手上的蠟燭燈光晃動不大。
搖曳的光芒投射在她臉上,是純真而認真的。
我上前走了兩步,因為我想看她看得更清楚些。
我看見嘉芳的眼裡閃爍著晶瑩的光。
「是真的。」
她沒有再說話。
只是靜靜地也進了坑道裡面。
我嘆了口氣。
走在最後一個進去。
地道裡面很潮濕,而且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積水。
踩著泥土前進,耳中聽到的是貓咪在一一介紹地道裡面的設施,
還有大家偶而發出的輕嘆。
據說這是日據時期,日軍在這裡挖掘的坑道,戰後也曾一度被國軍利用過。
至於那些蠱毒魍魎的傳說,我們則完全不相信。
因為我們曾經在這裡面用機車倒出來的汽油縱火、烤魷魚絲,還曾經就躲在裡面嚇人過。
那些嚇人的傳說,有一半是我們製造出來的。
嘉芳走在大家的後面,落後她之前的人大約有兩公尺左右的距離。
我拿著打火機,每隔一段時間就得熄一次火,好讓打火機降溫。
當我失去燈光的時候,我就會看著嘉芳的背影前進。
雖然她並不知道路,但是我知道跟著她的背影,就會走到出口。
那麼,她願意嗎?
願意給我一個答案,好帶我走到感情的出口嗎?
一行人走到地道中一處較為空曠的位置,貓咪先停了下來。
『阿哲,要走左邊還是右邊?』
他在最前面喊。
「右邊吧!左邊要走比較遠。」
我在最後面答。
(左邊通哪裡呀?)雅凌問。
『不知道,妳問阿哲,這裡他最熟了。』
「聽說是通到東海大學校園裡面,不過我也沒有走完過。」
(不會吧?那在山的另一邊耶!)
「所以我說我沒走完過啊。」
貓咪這個時候忽然叫大家報數。
『萬一你發現自己脫隊了,而且身在一片美麗的草原之中,不用害怕,那是因為你已經下地獄了。』
他說。
大家都笑了起來。
那是「神鬼戰士」裡的台詞,只不過他把「天堂」變成「地獄」而已。
休息片刻之後,我們繼續前進。
原本我在嘉芳後面,還可以看到她前面的人手上的燭光,可是經過兩處大轉折之後,她卻愈走愈慢,而我因為始終心不在焉,竟然也沒有發覺。
『唉唷!』她叫了一聲,手上的蠟燭落地,頓時一片黑暗。
「怎麼了?」
我緊張地立即跨上去一步,扶住她的腰與肩膀。
這是我們第一次有這樣親近的接觸。
我的手掌接觸到的是她的體溫。
而她的身體接觸到的是我的力量。
「怎麼了?」
『沒事,地上有水,差點滑倒。』
她說話的聲音好輕細,但是又好具震撼。
我的臉貼近她的臉,連她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能感受得到。
我無法具體說明這種感覺。
當身處一片黑暗之中,我才發覺,我們原來也可以離得這樣的近。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
無聲之中,我只能聽見她的呼吸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阿哲。』
「嗯?」
她叫我的時候聲音好輕,輕到像是如果我不留神,說不定就會飄散一樣。
『你為什麼喜歡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該怎麼回答?
『既然你自己都不敢面對,你要怎麼喜歡我?』
我想這樣跟她說:「如果可以面對得了,我想,我們今天不必來這裡了。」
是的,就因為我面對不了,所以貓咪才會主張要來東海古堡,幫我製造機會。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意思,那天又為什麼要吻我?』
我靜默著。
必須承認,那天吻嘉芳的臉時,的確只是因為我喜歡她當時給我的那感覺。
可是在那之後,在那之後呢?
我才開始發覺事情不如我想像中簡單。
『回答我好嗎?你要先給我答案,我才有辦法給你答案。』
「吻妳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會喜歡妳。所以我為我的吻道歉。」
「吻妳之後我才知道我開始喜歡妳,可是我不敢面對這樣短時間裡面所產生的感覺,所以我還是要向你道歉。」
『那剛才在路上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感覺好安靜,彷彿連這些話都不是她說出來的。
或許是置身於黑暗之中吧?
因為見不到對方,卻又能將說出來的話讓對方聽到,所以才會有勇氣講出來。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應該告訴妳這樣的心情。」
我好像聽見了眼淚滴落到泥土地上的聲音。
然後是溼熱的臉龐貼上了我的臉。
嘉芳輕輕地哭泣著。
一瞬間,我忘記了我所懷疑與恐懼的,只想這樣與她在一起。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不說出來,我會後悔很久,很久…」
我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我已經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並且吻上了她的嘴。
-待續-
◐無論是不是出口,只要是妳給的答案,就是我的方向了。◑